这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不仅是萧景昀突然向她表白,还有裴澈的表情…沈瑛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缤纷”的情绪,有了然,有莫名,有不屑,竟还有一丝能察觉到的不悦。
当时满心慌乱的沈瑛几乎是仓皇逃走,哪能辩得他情绪。此番细想,心不免乱颤。沈瑛却只当是萧景昀给她带来的冲击,其实萧景昀的心意她是知晓些的,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她实是不知怎样应对。
只盼暂时不要与两人见面了。
可清早一个消息却如当头棒喝。
因要追查流寇一事,两人都要在院中暂住几日。
万般无奈,只能先躲着些了。
正当此时,春花推门之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接着春花一嗓子,显要把她吓得从塌上滚下来。
“女公子!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沈瑛揉了揉眼睛,接过春花递来的铜镜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果不其然吓了一跳,眼周竟满是清黑,活脱脱成了黑熊精!
“春花,将我最白的脂粉拿出来!”
好一番梳洗,不知涂抹了多少层,才略盖了些黑眼圈,彼时,天已大亮,沈瑛不想第一天早课就迟到,连晨饭也未吃,便匆匆赶去。
好在到时,书斋来人并不多,夫子也未到。
沈瑛便去找她的书案,因书案都是提前打好并刻了字的,人各一张,可她从这头到那头找了许久也未找到自己的那张。
见女娘们揽鼻偷笑,她心里了然了,定是姓陆的那帮人所为。她甩了甩长发,掐着腰走到边角处一个脸孔陌生的女娘面前停下。
这个女娘不似这些看她笑话的人,只缩在一处埋头看书,见她来了,又往里缩了缩,显是非常怕事。
沈瑛蹲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未问话,女娘把头埋得更深了。
沈瑛的手一滞,没再拍下去,心中奇怪这女娘怎么惊怕至此,遂放柔声音,尝试和她沟通道:“你别害怕,我是想问你看到我的书案了吗?盘漆黄柏木书案。”
女娘听她声音温和,情绪稍缓和了些,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
显然追问是无果的,沈瑛准备起身,却听背后传来尖酸刻薄之声,“司遥,有人来代替你了,你可开心?”
沈瑛没听明白她们的意思,却是有事问她们,遂站起身来,没料到袖子被陡然拽住,沈瑛低头问司遥,“你这是何意?”
司遥没有回答,而又朝她摇了摇头。
陆夕颜走了过来,好笑的拍了拍手,“好一番惺惺相惜之景!倒是不知你们能相惜几时?”
沈瑛皱了皱眉,“我的书案呢?是你们搞的鬼吧?”
绿衣道:“你哪知眼睛看见了?将军之女就能凭白冤枉人啊?”
紫衣道:“你是说那堆破烂?不就在那儿!”她又哼笑着指了指门外,便见几案已经破损的摆了一地。沈瑛快步走了过去,捡了一块看了看,恰巧看到了自己的刻字。
欺人太甚!沈瑛原以为自己退让一步,她们就会收敛,哪知这世上之事非是退一步就可以了结的。
“你们到底想如何?”沈瑛转过身去,满腔怒火地盯着她们看。
绿衣最是爱惹事又怕事之人,显是被她的气势唬住了,紫衣是个愣的,直接冲她冷笑了一声:“现知道怕了?迟了!我们想如何你看不出来?还不乖乖向我们磕头道歉,或许我们还可考虑放你一马!”
见沈瑛不为所动,胆小的司遥居然站起身来拉她,不过她依旧低头耸肩,不敢直视她们,说话却是断断续续不利索的,“你…坐下…我们…同用书案。”
陆夕颜见她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挥了挥袖子,绿衣替她斥道:“司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陆师姐!”
司遥神色忧伤地看了一眼陆夕瑶,“不要…如此了。”
陆夕颜哼笑了一声,“好啊,既然你这么好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她看了眼沈瑛,高高在上道:“你只要从现在和我们站在一处,我就放过你如何?”
沈瑛看着她的眼睛,问:“何为和你站在一处?”
绿衣道:“你真是蠢笨!看不出陆师姐和她有仇吗?”她指的人是司遥。
沈瑛“哦”了一声,“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欺辱别人?”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意思,紫衣点了头,绿衣斥她点什么头。
“我若是不答应呢?”沈瑛向她们挑了挑眉。
几人惊了,因从没这个可能。圈子即是世界,在这方小世界中,无论威逼还是利诱之,怎会有她们拉拢不到的人?她们也未见过沈瑛这样的刺头。
紫衣道:“我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瑛哼笑,“你们能奈我何?无非针对,霸凌,这些我见得多了….难不成,你还想推人入水,杀人未遂?”最后一句她是盯着陆夕颜说的。
陆夕颜睁圆了双目,这事从来都是她的逆鳞,她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她怒不可恶,“沈瑛,我绝不会让你好好的走出这书院!”
沈瑛只是一笑,不以为意。
突然背后传出男声,院中大多女子已很久未何男子接触,这声音一出来不免引起阵阵骚动。
“女公子好大的口气,倒是不知这小小书院中,还有要人性命的鬼煞?”
沈瑛回首望去,便见裴澈一身读书人穿的白衫青衣,木簪束发,文人气质尽显。
陆夕颜是未见过裴澈的,但见公子如玉,不禁晃了神,连他揶揄自己的话也抛掷脑后了。
裴澈撇了沈瑛一眼,而后站定看陆夕颜,形色惧冷,“女公子这样盯着我看,倒显得我似勾魂的无常了。”
这浑话一出,全堂轰然,陆夕颜这才反应过来,被羞辱的满面通红,愤愤地跑了出去。
沈瑛还在想这话真是够浑的,就差说她不要脸了。
裴澈以然走到她跟前,又是一阵轰然。
“这位女公子倒是目不斜视,只是还杵着是要到散课吗?”
沈瑛本就不欲同他打照面,见他近了,立即转身去,想寻一处坐下,可她哪还有座位呢?刚才相邀的司遥不知去向,她的书案也被占了去。
又见一群女娘挤在前排,三四一案,挤作一团,偷笑的偷笑,密语的密语,吵吵闹闹,喋喋不休。
美色误人啊!还好自己见过其本性!沈瑛不禁想。
“沈瑛!”叶檀儿打断了她的思绪,挥手招她来坐。
总算有个没被迷惑的人了,沈瑛乐呵的跑了过去,却听她道:“你坐这儿,顺便替我看着书案!”
沈瑛抬眉,“你也要去?”
“当然!”话未说完,便见叶檀儿提着小裙子也跑到前去与她们挤着。
眼下景状便是,裴澈独居高台,前两排挤满了脑袋,空了几排,后头独坐了个沈瑛。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山海。
裴澈远远的扫了沈瑛一眼,沈瑛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裴澈终于说了自己的来意,“今日,我替秦夫子为女公子们讲课。”
女娘们纷纷叫好。
“只是女公子们的规矩实是不如何,借此,不妨先立个规矩。”裴澈是最擅长泼冷水的,就喜欢在你最兴奋的时候来一下,叫你避之不及。
他突然站起身来,朝沈瑛招了招手,众人也好奇望去。
沈瑛被看了个无措,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你。”裴澈指了指她,“你前来”又指了指众女,“你们往后,一人一案坐好了。”
于是乎,众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沈瑛也从最后一排坐到了前排,一抬眸便能和其对上视线。
沈瑛不禁怀疑,他这就是故意的,只苦于没有证据。
一堂课不仅规矩甚严,更是满满的知识往脑海涌,以至于沈瑛现在脱口而出就是“之乎者也。”
女娘们也都怨声载道,万想不到这俊朗郎君竟然比冷血夫子更可怕,先前的好感无不消失殆尽,是再不想上他的课了。
散课后,众女作鸟兽散,只沈瑛又被叫住。
沈瑛此刻并不想回头,“裴世子,不,应当是夫子,学生我先回去了。”
谁料裴澈突然提高声音,“沈女公子,我们聊聊昨夜…”
话未说完,沈瑛就立即转过身来,不顾撞在他胸膛之上,也要捂住他的嘴。
沈瑛四下打量了遍,见无人留下,才放了些心,“还望裴世子自重。”
裴澈轻笑了一声,“我现在又不是你的老师了?”
沈瑛皮笑肉不笑,“竟不知裴世子有给人当老师的癖好。”
裴澈深深的盯着她看,“自是没有,何况哪有老师与学生这样近的?”
沈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抓着他的胳膊不放,立即放了手,却又被他一把抓住,沈瑛急道:“你!”
这回轮到裴澈捂住她的嘴,“女公子是想在这和我聊昨夜之事?”
这话教他说的过分旖旎,本是三人之事,倒说得自己和他有什么似的。
沈瑛真想借此咬他一口,想想也罢了,抬手拨开了他捂住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世子甚言!”
裴澈轻笑:“那萧将军岂不更要甚言,怎么你就落荒而逃了?”
裴澈边走边言,沈瑛懒得搭理他。
走到偏僻廊檐之处,沈瑛停下步,一字一句道:“我如何,关你何事?”
裴澈道:“我怎么说也是见证者,好奇一些不是很正常?”他又凑近了她一步,盯着她眼睛看,“莫不是你真的喜欢他吧?”
沈瑛愠道:“这和你又有何关系?”
裴澈“哦”了一声,似是了然,“女公子这是不知道何为喜欢吧?”
“我怎么不知道!”沈瑛被他激的将阿姊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喜欢就是见到他会很开心,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那你对他是这样的感受吗?”
裴澈望向她的眼睛,充满了情绪,可惜沈瑛察觉不到。她倒是被他这话问到了。
自己对萧将军是什么感受呢?
大抵是有喜欢的,对于一个总能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人,怎会不喜欢呢?
也许喜欢各不相同,安心也是一种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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