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劫囚

自从弟弟出生后,她感受到爹对弟弟的偏爱,模模糊糊的感觉,尚且还能自欺欺人,而捅破的真相,是插在心中的剑。

那晚,英娘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一洞月光,那是从窗帘破口钻进来的。

崔英娘的母亲带着她嫁给养蜂人,那是她五岁,养蜂人对她犹如亲生。

她的亲爹,不如人家的后爹。

天底下,有的父母原为孩子付出一切,另一些,则是有条件的爱。

比如说,你得是个男孩。

这些父母的爱像是上了锁,性别是开锁的钥匙,男孩是正确的钥匙,能打开门,让爱泛滥流淌;女孩是错误的钥匙,只能卡死在锁眼里。

如果自己再多干活,多为家里挣钱,爹会爱她吗?英娘心底冒出一个声音,也升起一种希望。

所以,你会成为男子吗?另一个声音冒出,如一盆冷水浇下。

小英娘认命地闭上眼。

“英娘!”秋兰在一旁担心地唤道,英娘的思绪才渐渐回笼,她舒一口气,微笑道:“我没事的。”

“姐姐,你说,有没有一天,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比如说,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做官,可以征战沙场。”

秋兰一怔,却也认真想一想,说道:“英娘,你知道我刚嫁给齐勇昌时,我婆婆还活着。那时候她对我指手画脚,家里一切都要听她的,直到她去世,我才真正体会到掌控的痛快,那种畅快淋漓是前所未有的。如果再来一个女子,让我把‘痛快’劈成两半分给她,我是不情愿的。”

“男人会愿意把他们的‘痛快’,分给我们一半吗?所以,男子和女子不可能一样。”秋兰说道,很肯定。

两个人都沉默了。

“都怪我,让话题变得沉重。”面对无解的问题,英娘不打算再探讨下去,她笑道,“今日芩芩来,晚上张罗好酒好菜,欢迎她加入。”

“昨天刚吃完炙羊肉,今日又好菜,我怕是穿不上去年的裙子了!”秋兰笑着说。

正说着,一个捕快唤着“宋娘子”,走进院子,英娘见他眼熟,知道是陈玠手下的人。

“陈捕头要我告诉你,衙门有事,他外出几天,今日不来吃晚饭,叫你不要等他。”

英娘很意外,问道:“多谢,你可知陈捕头外出是做什么?”

“这,这不能说,是县太爷交给他的任务。”那人道。

“危险吗?”英娘担心道。

“这么说吧,要是不难办的事,也不会交给陈捕头去做。”

仿佛有一块极重的石头,落在英娘心中,震起一阵烟雾,忧虑蔓延。

*

黄昏时分,天边的云彩残留几条橘红。树林里,光线渐暗,吞噬掉高大树木的影子,成为一片幽深混沌的区域,枝叶簌簌摇曳声,归鸟鸣叫声,更显空旷。

“阿嚏!”

灌木丛中的一声喷嚏,震起一群落稳的飞鸟。

“徳武,你干什么?”树林中,梳着满头小辨的男子,压低声音怒道。

“灰,灰,太大,大了,痒。”徳武小声说道。

藏匿在两侧灌木丛中的,正是华远寨的人。在东风楼,等他们集合人手,追捕劫走四当家的人时,紧跟着对方的马车,对方直接弃车而逃,他们驭马上前,撩开车帘,却发现车上躺着的是彭正,丢了关键部件,正疼得直哼哼,这才明白对方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他们上当了。

带头的小辫子男子是四当家的亲信,叫康通,绰号‘万事通’。几个鼠辈潜入东风楼,毫无察觉,还被他们劫走四当家,而自己这些人还追错了人,被鼠辈耍了一通,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劫走人的鼠辈,只不过是个县城的小捕快,叫陈玠,有点名号而已。刚到慈溪县不久,又听到风声,说陈玠要押着四当家去府城,他一拍大腿,机会这不就来了嘛!连夜取来地图,目光聚焦到“太平林”的位置上。

太平林不太平,其间树木密集,灌林丛生,一向是绿林好汉,各种歹人大展身手,抱得金钱贵的生财之地。“万事通”当机立断,在太平林埋伏,夺回四当家,生擒陈捕头!

“你给我忍着!上次脸丢到屁股上!这次要是再有什么差错,我们就不必回华远寨了!”康通低声骂道。

“是。”徳武应道,“我,我们,二百多人,他们,一百,直接上,他们,他们打不过,都,都杀了!”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我知道,你是咱们中最能打的,但我们不是为了打架而来,救四当家要紧!”

“是,是,听你,你的。”徳武不满意地哼哼道。

康通抬起头看天色,现在天就要黑下来了,按照陈玠他们的脚程,此时应该已经进林,估计过一会儿就要经过他们面前这条大路。

手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眼睛突然一亮,低声说:“来了!”

康通眯起眼睛仔细听,很久,风中才传来如闷雷般的马蹄脚步声。他一个手势,所有人握紧手中武器,只待他一声令下,冲出灌木丛,与官兵们一决高下。

天色渐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头的将领骑着马出现在众人面前,后面跟着押送的士兵,中间是一辆囚车,康通定睛一看,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判断,是四当家无疑。

空荡的树林中响起尖锐的哨声。

“华远寨好汉在此!交出我们四当家!”

这一声喊出,路的两侧,冒出无数人影。一声声呐喊震耳欲聋,回荡在林间,他们像是嗜血的野兽,手持武器,直冲向押运的士兵,空气中瞬间飘散着血腥味。

带头押送的将领抽出刀,大声道:“强贼劫囚,保护犯人!”

康通拍马而来,“喝”地一声提□□去,将领横刀格挡,二人你来我往,斗将起来。

德武谨记康通的话,跳出来直奔囚车,遇上挡路的,砰砰几拳撂倒,一步步接近囚车,喊道:“四当家,我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忽觉一股寒气贴近,他大惊之下向后退去,一把刀从旁刺出,停落处正是他刚才所在。见他后退,持刀之人没有丝毫犹豫,蓦地横挥向后,直扫咽喉要害之处,徳武急忙拔出插在腰上的斧子,“铛!”的一声,两件兵器相抵。

短暂的停顿中,徳武定睛一看 ,持刀的是一个年轻人,也穿着士兵的服饰。只见他刀锋一转,刷刷几连刀,分别攻向腹、腿、背、颈。动作干脆利落,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竟让徳武摸不清路数,难以招架,用斧子防守,节奏完全掌握在年轻人的手中。

徳武大喝一声,不躲不避,凭借一身蛮力,运用内劲,猛挥板斧,抡起一个半圆,年轻人后跃闪避,暂时被逼退。

“你是何人?竟然能和我过上几招?”徳武大声问道。

那年轻人冷笑道:“我连你们老窝都闯了,你还不知道爷爷我的名号吗?”

徳武闻言一怔,话在脑袋里转来几转,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佩服,在胸中化成烟消散。他怒道:“你就是陈玠?”

“正是!看招!”陈玠再次冲过去,提刀便斩,两人又斗在一块。

他俩人兀自打斗,旁边已有小喽啰,趁乱爬上囚车,正要砍断铁链,陈玠用余光看到,回身跃上囚车,一刀刺入喽啰肩头,喽啰惨叫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后面斧子划破风声逼近,陈玠欲转身相迎,却已来不及,立即向左避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右臂被斧子划伤,伤口不住渗出鲜血。

陈玠闷哼一声,左手捂住伤处,酸麻无力之感顺着血脉上延,他霍然大怒,大喝一声:“拿命来!”

怒火似是攀援在他的刀上,携着他的意志奋力拼杀。刀锋破空,如龙吟震天;白光闪耀,如白练纵横。招招直逼要害,式式索取性命。徳武明显感受到,这与刚和他交手时大有不同,此时的陈玠,毫无躲避之意,一味迅猛进攻。

在交锋中,徳武想找到陈玠的破绽,却发现他处处都是破绽。然而,待想试图击中这些破绽时,他已发起下一次进攻,攻势之猛,打得他措手不及,只得回斧防守。在寒光闪烁中,徳武节节败退,形势岌岌可危。

陈玠挥刀砍向咽喉,徳武持斧招架,却挡了个空,他心中暗叫不好,待要防御,陈玠的刀已经急转直下,插入腹中。

徳武怒目圆睁,一瞬间不能动弹。陈玠拔出腰刀,“噗”地一声,鲜血四溅,徳武口中喷血,跪倒在地上。

陈玠喘着粗气,鲜血在刀锋上汇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一片。他转身面向意欲上囚车的土匪们,喝道:“谁还敢来受死?”

土匪们对上陈玠猩红的眼眸,心中震慑,那眼中的杀意,似乎幻化成片片飞刀,也要把他们刺穿刺透。又望见徳武的死状,仿佛昭示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下场。

陈玠见他们不动,便跨步向前,他向前,土匪们齐刷刷向后。

陈玠被徳武砍伤,反而激发他的血性,之后的厮杀,已拼尽身上全力。待现在停下来,才感受到筋疲力尽,疲惫不堪,走了几步,便是一个踉跄,他及时将刀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没什么好怕的!他没力气了!”

“就是就是!我们上!活捉了陈玠,一定是大功一件!”

土匪们看出陈玠的疲软,精神大振,提起武器纷纷扑上。陈玠提起一口气,从地上拔出刀来,运力划出一道弧线,唬得众土匪后退一步,有沉不住气地冲上来,陈玠几个劈砍,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利刃斩落于地。剩余的匪徒见状,更是不敢上前。

昏暗的光线下,他立在那里,身染鲜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像是地狱使者,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个,是谁?”

“今日,我将以刀为杯,痛饮你们的鲜血!”

敌人面前:

陈玠:砍不死你们!

英娘面前:

陈玠:我好疼,需要很多亲亲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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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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