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
干涩的风刮得脸生疼。
那声“姐姐”也□□涩的风吹进了耳里。
郁白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
那低头微笑的弧度,嘴边的一颗小酒窝,还有每次吃完饭擦嘴都喜欢把纸巾折起来放好的强迫症。
蒋年?
不就是蒋年嘛!
“年年?!”郁白惊呼。
蒋年放开她,低头叹气:“能不叫小名吗?”
郁白抬手锤他胸口:“逗我好玩吗?”
蒋年笑,点头:“好玩。”
郁白白了他一眼。
郁白第一次见到蒋年的时候,她九岁,蒋年六岁。
他被戚奶奶牵着来到隔壁郁白家,那年他父母离婚,抚养权给了父亲蒋燕生,蒋燕生工作繁忙,就把他送到北城奶奶家。
戚同芳独居,平时没少受到邻居的照顾,和郁白家关系很好。说郁白是她半个孙女都不为过。
所以蒋年送回老家的第一天,两人就见了面。
郁白对戚奶奶家的这个弟弟很好奇,现在他要回老家读书,她终于有伴儿玩了。
只是这个弟弟怎么不太爱说话呢。
蒋年躲在戚同芳的身后,眉毛微皱,嘴唇紧抿,一副不想跟任何人亲近的样子。
颜代玉上前牵蒋年的手,被他躲过,她也没生气。
蹲下身子,轻声道:“年年,你好。我是颜阿姨。今天在阿姨家吃饭好不好,阿姨今天做可乐鸡翅。”
颜代玉是幼师,说话温温柔柔,笑容也格外灿烂。
蒋年盯着她打量,身体还有些抗拒,但眼神流露出了向往。
郁白也在一旁助攻:
“对呀对呀,我妈妈做的可乐鸡翅可好吃了。”
蒋年愣了会,瘪嘴,半晌才支吾出几个字。
“弟弟,你说啥?我没听清。”
郁白凑近一点,耳朵贴近他的嘴巴。
蒋年扭扭捏捏的又低声说了一遍。
这次听清了。
他说的是:
“我喜欢吃炸鸡翅。”
那天蒋年吃了一大盘炸鸡翅,从此变成郁白的小跟班。
那个暑假,郁白走到哪他跟到哪。
郁白做作业,他就在一旁写字看书。还没开始上学,一年级的课本自己就翻完了。
他聪明,常常让郁白惊叹。
“哇,妈妈。弟弟会算数了。”
“哇,妈妈。我刚教给弟弟的这个单词,他都记得诶。”
“哇,妈妈。这个字弟弟写的好好看,比我写的还好看。”
颜代玉一听见这话,就会摸摸蒋年的脸蛋,使劲儿夸他。
颜代玉暑假时间充裕,除了带娃就是在家备课,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早上就从戚奶奶家把蒋年接过来,晚上睡觉前再送回去。
那是蒋年最快乐的一个夏天。
9月开学,蒋年上一年级,郁白升上四年级。
颜代玉就没时间照看郁白了,她那时刚升到副园长,加班是常事,郁白就和蒋年一起上学,放学后两人回戚同芳家里吃晚饭,写作业。
两家人一直和和气气,相互扶持。
蒋年慢慢熟悉了小镇生活,郁白也安安稳稳的上了初中。
蒋年11岁那年,戚同芳不小心在浴室滑倒。
哪怕蒋年在第一时间喊了大人,也无济于事。
戚同芳因为头部伤势过重,在icu里坚持了10天后,还是走了。
蒋燕生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处理母亲的后事,对郁家千恩万谢。
临了,只能把蒋年带走。
郁白在火车站哭的稀里哗啦,拉着蒋燕生交代:“叔叔,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郁白也知道,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这一别,就是十六年。
*
“你第一天是不是也认出我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刚开始人多不方便说话,等方便说话的时候,你已经醉了。”
“……”
说到醉了,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郁白挠挠头,难为情道:“那我…咱俩…我们?”
蒋年笑:“没有。”
“没有?那我怎么没穿...衣服...”
“我请酒店阿姨帮你换的,你喝太多,吐了。”
郁白一阵无语,想也知道那个场景有离谱...
本来以为是陌生人,醉了就醉了,反正以后也不打交道。
现在她一看到蒋年就能想起那天。
社死啊,真社死。
蒋年太了解她,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会儿在想什么,肯定是那天喝醉酒出洋相,太尴尬,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要内耗。这件事,就咱俩知道。而且我啥也没看到,都是阿姨帮你弄的。”
“你发誓?”
蒋年笑,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我发誓。”
郁白撇嘴:“这还差不多。”
“走吧,回公司。”
“诶?等等。你怎么会突然变成小蒋总的?”
郁白脑子乱成一团,这下又提溜出一根主线来。
“说来话长,我们能回公司聊吗?”
郁白又摇头:“不能。”
“你现在是总裁,我是总监,不要走得太近吧。”
蒋年挑眉:“为什么不能?”
“你位置太高了,回头影响工作。流言蜚语太多。”
蒋年连忙道:“我不介意。”
郁白没好气儿说:“我介意。我是来好好工作的。”
她实在是怕了,在连恩待了八年,别人一说到她,总是能拐到秦嘉铭身上去。
这次换了新环境,她只想本本分分工作,根本不想和老板们扯上任何关系。
以前她时常搞不清,到底是自己能力突出,还是因为秦嘉铭的位置影响了。
她也想知道,没了秦嘉铭,她的能力上限在哪里。
“如果咱俩走的太近,我就会变成关系户。你明白吗?”
关系户咋了?关系户不好吗?
蒋年不明白,可郁白一脸严肃,他没再多说。
他尊重她的选择。
“好吧。”
“拉勾。”
蒋年无语:“好。拉勾。”
“我先回,你溜达溜达再回去。”
蒋年无奈:“不至于吧,姐姐,前台看着咱俩一起出来的。”
“而且,没有哪个公司规定总裁和市场总监不能一起吃顿饭吧。”
说的也是。
“那……好吧。”
两人还是一齐回了公司。
路过前台时,郁白清清嗓子大声问了句:“蒋总,中午的菜还合您的口味吗?”
谄媚,相当谄媚。
蒋年顶着一脑袋黑线回了办公室。
郁白吃的很饱,中途还受了点惊吓,回到办公室也没急着坐下,就在几平米的小隔间里转着消食。
灵光一闪。
她打开公司官网,找到集团发展那一栏,一字一句地看去。
终于在某张照片中找到坐在c位的蒋燕生。
小时候她隐约听说,蒋叔叔的生意做的很大,但到底有多大,她没有概念。
原来有这么大。
高兴中又带着一丝遗憾。
蒋年刚走那一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他回去受苦。
她偷听到爸妈聊天,说蒋叔叔又娶了一个新阿姨。
她怕后妈对蒋年不好。
刚开始她还总写信给蒋年,托妈妈寄给他。
后来学习越来越繁忙,蒋年也不怎么回信,渐渐地联系就少了。
再后来,她带着妈妈来南城上大学,家属院的老房子被卖掉,彻底断了联系。
他继承了家里的集团,蒋叔叔对他应该还不错,她为他高兴。
遗憾的是,两人之间这无比巨大的差距。
儿时的情分归情分,但不能消耗太多。
郁白关掉网页,打起精神。
小弟当领导也好,至少对公司没有那么陌生了。
郁白继续研读起集团发展历程,看了才知道,蒋年去年才上任集团总裁,又是调整集团战略,又是收购新公司,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结果不错,将之前还亏损不少的集团扭亏为盈。
看到一半,内线电话响起。
“喂?”
“郁总监?”听筒内传来蒋年懒懒的声音。
这死孩子又有什么事。
总裁工作这么不饱和吗?
郁白没好气地回了句:“干嘛?”
“不干嘛。就想问问郁总监周末有没有空?”
“还想吃猪脚饭?”
郁白无奈的语气逗笑了蒋年。
“呵呵,不是。”
蒋年顿了会儿,轻声说:
“我想去看颜姨。”
语气里带着点小心和试探。
郁白啊了声,收起笑容,过了会儿才说:
“行啊,星期六中午吧。我给你炸鸡翅。”
蒋年挂掉电话,摇头苦笑。
我已经不是那个爱吃炸鸡的孩子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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