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为米提斯举办的晚宴设在北宫,众邀百官入宴,却激起了两极分化的声音。
赞成的是“北宫”本来就是整个巴比伦城的支撑,在这里举办宴会无可厚非,况且自陛下卧病以来,北宫已经消沉许久,正适时需要一场热闹的宴会让它恢复往日的盛貌;反对的则是认为目前陛下应该静养,举办宴会不仅会惊扰到他,更会加重北宫的负担,何况陛下尚健在,尼布这样的举动多少有点野心难藏了。
如此盛大的宴会必须现场记录,除了王宫书吏,各神庙也要抽调人手前往,像洛西这样刚入职的就不用,只需留在神庙待命即可。
洛西倒是无所谓,她刚好不想去凑热闹,可她旁边的依芙斯金就郁闷了,已经鬼哭狼嚎一整天,怎么劝都不行。
“反正今天巴蒂尔大人不在,你就尽管哭吧,省得以后都憋得难受。”洛西抽空说了一句,已从中找到乐趣的她专注着手中泥板,一笔一画,自我感觉越写越熟练,每一个文字都写得比以前漂亮多了。
“你说什么呢?我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你怎么也不知道着急。”依芙斯金擦着泪,眼巴巴地看着她,试图将她拉入自己的阵线。
洛西无所谓道。“我急什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去不成正好落个自在。”
“怎么就不是好差事了?你知道想要见大殿下一面比陛下还难吗?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名门贵女想见他一面,却见不着?”
听着依芙斯金委屈至极的声音,洛西其实很想说尼布已经来过神庙好几次,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他有这么受欢迎吗?”尼布那张脸确实没得说,但依芙斯金的反应也有些过,跟追星的私生饭似的。
“当然了。”依芙斯金猛地一嗓子,表情较真地维护着。“大殿下可是巴比伦最英俊神勇的男人,我都不敢想嫁给他会有多幸福。”
洛西好心提醒花痴。“你别忘了,他要大婚了。”
“那又怎么样!”她理直气壮,“只是一个正妃而已,大殿下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然后她埋怨地给了洛西一个白眼。“你什么都不懂。”
洛西的思绪停留在那句“很多很多的女人”上,她问。“你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吗?”
“为什么不愿意?我父亲除了我母亲,还纳了家中一个女奴为妾。更何况是大殿下,我当然愿意,能嫁给他,哪怕只有一夜同榻而眠,也是马尔杜克神赐予我的福佑。”
依芙斯金的执念和骄傲是洛西所不能理解的,她实在无法忍受“共侍一夫”这种设定,不管感情有多深。
……
从希塔曼宫去往北宫的路上,装扮华丽的米提斯坐在尼布遣来的马车里,两只手紧张地抱在一起。
坐在左侧的库曼娜塔轻声道。“你这样,小心待会儿在大殿下面前失了仪态。”
米提斯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母亲,我们来到巴比伦已有数月,为何大殿下今日才突然设宴?”
库曼娜塔的沉默最是让米提斯害怕,想起那日尼布的态度,她紧绷的思绪又开始陷入混乱多疑。“难道他是故意的?塞米拉米斯也会来吗?”
库曼娜塔思忖着。“尼布将她安置在萨吉安神庙,就是为了隐藏她亚述王室的身份不被议论,所以应该不会这么多此一举。”她背靠厢壁,双臂环胸。
“你父王曾说过,尼布比他的父亲更适合成为敌人。不管他是否查到了什么,我们都逃脱不了怀疑,今日的晚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身为米底公主和巴比伦王子妃,你都不得不赴。放心吧,就算不顾及和你的婚约,他也会考虑两国关系,他不会当着百官的面为难你,若要动手,在希塔曼宫他就这么做了。”她看着她,语气略沉。“倒是你,总这样沉不住气,以后还怎么稳坐王后之位?怎么和塞米拉米斯斗?别忘了,她在亚述王室留下的那些好名声至今还在。”
米提斯含泪保证。“请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不会给您和父王丢脸。”
库曼娜塔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母亲会让尼布彻底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米提斯正想问,马车就突然一阵颠簸。
“母亲!”
她一声惊叫,去扶库曼娜塔,却反被安慰。“没事,是我们的人。”
米提斯越发疑惑,就听见外面激烈的厮打声。
这时库曼娜塔解释。“米提斯,为了不让尼布怀疑,我让人伪装成上次绑架塞米拉米斯的人假意劫持我们,有尼布的护卫队,我们不仅能得救,还能有无数双眼睛帮我们洗清嫌疑。”
米提斯闻言大惊。“母亲,万一被大殿下发现,他只会更恨我们。”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瞬间安静,随即一个声音隔着帘子传进。“公主殿下受惊了,几个刺客,属下已将他们全部拿下,请殿下放心。”
米提斯看一眼库曼娜塔,在得到她一个眼神示意后,故作镇定地回应。“多谢大人!”
马车继续前行,米提斯依然不安,库曼娜塔则泰然自若地闭目养神。
“殿下,北宫到了。”等刚才的声音再次传来,马车停下。
“自然点,别让人看出破绽,今日尼布将你介绍给巴比伦百官认识,意味着他正式认定了你就是他的王子妃,你应该高兴,而不是像这样愁眉苦脸。”下车前,库曼娜塔为她整理仪容,重新戴上面纱时嘱咐道。
米提斯压着内心的焦虑,勉强点头应下。
幕帘从外掀开,穿戴头冠华服的尼布身后领着数名甲衣侍卫等在马车前,米提斯微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是扶着她下车的库曼娜塔察觉到不对劲,因为这里压根就不是北宫,而是她上次囚禁塞米拉米斯的那处闲置官驿。
余光旁扫,也没有看见她安排的“刺客”。
怎么回事?
夜色掩映,她的心虚都藏在低垂的眉眼和面纱之下紧抿的唇角里。
“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乖乖听着,看着,记住了吗?” 她小声道。
米提斯不明所以,刚偏头看了她一眼就已来到尼布面前,他身上沉厚浓郁的**气味紧紧笼在她的周身,如桎梏一般,纵然再迟钝,她也看出了蹊跷。
这里没有晚宴,这里更不是北宫。
“走吧。”尼布递出一只手。
米提斯心里乱作一团,她看着尼布宽大的手掌,迟疑着。“大殿下,这里是……?”
“上去你就知道了。”
他此刻的温柔和气让米提斯对他此前展现出的另一面越发深刻,不敢让他久等,她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左手搭进他的掌心。
“你在你们殿下身边有多久了?”这话是对米提斯身侧的库曼娜塔问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库曼娜塔犹疑照答。“从殿下出生之始,老奴就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
“你叫什么名字?”
“老奴阿塔尼。”
尼布狭长漂亮的眼尾勾入魅夜,一时正邪难辨,别有风情。
“既然如此,你也一起来吧。”他说。
“是。”身后都是他的人,自知已无退路的库曼娜塔只能跟上,而此时她也接收到米提斯偷偷投来的眼神求助。
三人来到石阶之上的房间,刚到门口就闻见一股浓烈腥臭的血气味,灯火通明的屋子中央,有两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剩下一个尚吊着一□□气的,则被五花大绑地跪在他们中间。
米提斯不认得,但库曼娜塔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她派出去,伪装“刺客”的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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