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秋闻言正了正色,很快钻入飞辇中。灵衫与百里及春也随之上去。
坐定后,一直沉着脸的百里及春忽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裘安方才看这边了。”
“我知道。”斩秋轻轻抬眸,“你如今的模样,想不惹他怀疑也是挺难的。”
“不过我本来也不在乎他是否发觉有异。就算他知道这张皮囊之下并非玲珑又如何?只要不知道是你百里及春便好。”
斩秋挪了挪身子钻到飞辇角落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叠,一副准备小憩的模样。
她眯眼打了个哈欠,又道:“反正只要他看破不说破就行了。”
“你倒是很信任他。”
信任?斩秋挑眉,昏昏欲睡的眼里划过一丝冷笑。未几转过头去,面对着车壁阖上了眼。
“如果了解也算一种信任的话,也可以这么说。他此时此刻一定想着,要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来对付我呢。”
她的口吻轻松,似乎对于即将面临的危险并不关心,又或是对于如何处理潜在的危机胸有成竹。
百里及春尚不知她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一双幽瞳就这么盯着她懒散又不设防的姿态,深思游走。
一炷香后,九重天宫。
斩秋是被灵衫唤醒的,醒过神时眼底闪过一缕惊讶。
没想到这么短的路途她竟真的睡着了。
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灵衫,回想这些时日,殿下唯一的安枕之日便是在魔界的那一夜。思及此,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一旁的百里及春,神色晦暗不明。
仅一瞬,灵衫便已移开视线,安静地守在斩秋身后朝南天门而去。
入南天门时,守护天门的天将神色有些古怪,好像盼着他们回来一般。
就在斩秋感到今日天宫气氛有异时,更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裘旭大步流星地走来,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们:“斩秋,安儿,你们都随我去万虚殿。”
万虚殿?难道是陛下唤他们过去?
虽说她回天宫后原本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万虚殿,和陛下禀明她与裘安退婚一事。但是陛下怎么会主动寻他们,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可裘安待在缥缈境内的几日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陛下又如何会知晓?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斩秋忽觉不安,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裘旭循声看她,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了一句:“随我一去便知。”
许是心中忐忑,从前走了无数遍的通往万虚殿的路,今日显得尤为漫长。
还未踏入殿门,便远远地瞧见殿堂之上跪着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素衣,凌乱的乌发散落于后遮挡了她的身形。仅是背影,斩秋辨认不出女子来历。待入殿后行至女子右侧,方才认出了她。
斩秋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依她以往的经验,凡事只要与涂千羽沾上边,绝对没好事。
感知到身旁动静的涂千羽抬起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斩秋唤道:“殿下!殿下救我!”
短短几个字,从她的口中道出却添了几分暧昧。
斩秋侧目看她:“你与我很亲近么?你知道你这样做于我意味着什么吗?”
她尚且不知涂千羽因何罪被押于此,但无论她犯了何事,此番突如其来的求情无异于将她陷入与其同谋的难堪境地。
“殿下……我……我……”涂千羽虚弱的脸上有明显的闪躲,支支吾吾半晌也未道出一句完整的话。
斩秋冷着脸朝她迈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睇着眼前这个看似无辜柔弱的女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攀咬到我身上来。”
她的声音不大,可其中寒意却足以威慑后者。
涂千羽身形一僵,反应过来后连忙垂下脑袋,伏地颤栗,叠声请罪:“殿下,殿下饶命……我没有……”
斩秋没有理会她的讨饶,轻轻侧回身来面向正前方垂首行礼,目光向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陛下,我与此女无甚交集,亦不知她犯了何事。”
“既然不知她犯了何事,何必这么早就撇清关系呢。”回应她的不是天帝,而是站立在她身旁的裘安。
她转首望去,却见裘安并未看她,而是饶有趣味地盯着垂首伏地的涂千羽。
说来奇怪,裘安这几日分明与她一起在缥缈境待着,理应与她一样对天宫发生之事一概不知。
可为何面对眼前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他却神色轻松,一副事不关己、甚至有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唯有她不明所以。
“此女是旭儿从幽境阵眼中带回来的,”一直未吭声的天帝忽然启口,“这些时日,旭儿命人安排了一出好戏,将锁魂塔埋在幽境深处的消息放了出去,为的就是引那与魔族勾结之人现身。”
天帝说完又看向斩秋,一脸柔和,“秋儿,朕唤你前来并非怀疑你与此女有何关系,朕知道,幽境之事你也出了力。只不过此女对于她为何出现在幽境闭口不言,唯独说要见你,还说你能证明她的身份。”
斩秋听完明白过来,原来涂千羽今日是被当作勾结魔族的奸细押于此地的。
可那日误入幽境阵法的人不是灵衫吗?她破阵将灵衫救出之后阵便已毁,哪来的法力困束后来之人?
诸多疑问从斩秋脑海冒出,思忖一番过后,心下有了答案。她终于知晓为何裘安在面对今日一事时能如此淡定了。
斩秋再次将目光投向裘安,而这一次他也回应了她的视线。
只见他的眉梢不着痕迹地轻扬了一下,眼底藏着鄙薄的笑意,好似挑衅。
这一切都是裘安一手安排的。
可眼下斩秋来不及思考他设此局的目的是什么,抬手作礼道:“陛下明鉴,我并不知涂千羽为何会出现在幽境。但若说起她的身份……”
“一千年前我下界游历,经过涂隐山时正巧遇见了被赶出山门的涂千羽。那时的她浑身是伤,仙元受损。我见其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天宫医治。”
“据我所知,她的确是涂隐山弟子,至于她为何被赶出涂隐山,我未曾问过。将她带回天宫之后亦没见过面,因此有关她更多的事……”
斩秋抬起眼,话声平静:“我一概不知。”
“不,不是这样的!”涂千羽拼命摇首,见斩秋不留半点情面,随即眉头一拧,大声道,“殿下,前几日我们在执月阁见过!”
若涂千羽不提起,斩秋倒是真要忘了她们在执月阁外见过一面,她还将涂千羽罚到乘安殿跪着。
涂千羽莫不是为了报那一日跪地之罚才非要将她拖下水罢,可她又为何会与裘安扯上关系?
斩秋心中思索着,一时出神没有作出回应。
然而“执月阁”这几个字眼落入天帝耳畔,不禁令其微微眯眸:“秋儿何时去了执月阁?”
“就是从魔界归来那日。”身旁的裘安抢先一步替她答道。
话音落下,她终于回过神来,登时心底一紧。
天帝本就多疑,那日从魔界回来后也交代过,调查与魔族勾结的奸细一事交给裘旭去处理,她和裘安不必插手。
而她却在那日去了执月阁,还与妙云要走了名册。如此俨然违背了天帝的命令,这是不争的事实。
此事裘安与裘旭都知晓,亦知道她此举是为了什么,可他们未必会在这个节骨眼帮她辩白。
裘旭向来疼爱裘安这个弟弟,自是不愿看到他被搅进自己这趟浑水中。
而她也不愿将妙云牵扯进来。
就在斩秋心下思考如何编造一天衣无缝的借口时,裘安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接着说道:“父皇,那日是我与斩秋一同前去的。”
“哦?你们去执月阁做什么?”天帝挑眉,含笑问道。那张和蔼的面庞虽带着笑,可那笑里却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
“回父皇,儿臣是为了查阅记载有关上古神器苍竹的古籍。您有所不知,那日在魔界,斩秋与儿臣被他们带入了遗光塔,然而在塔内斩秋却与儿臣走散了。”
“遗光塔中机关重重,被锁塔中的又都是穷凶恶极之辈。斩秋虽擅武,但终究因为这些年为真神守灵耗费不少神力,又没有一件称手的法器在身,故而险些被那些关在塔中的魔族伤到。”
“经此一事,儿臣便想到了苍竹。传言苍竹乃上古利器,哪怕是修为不高之人也能驱使,且其一旦认主,便有护体之效。儿臣想要寻得苍竹赠予斩秋。一来是为了让她自保,二来则是想要以此为聘。”
“此事儿臣事先没有告知父皇,是儿臣的错。只因儿臣与斩秋虽有婚约,却未定婚期,故而不好大肆张扬。不过今日既然说起此事,儿臣以为,择日不如撞日,儿臣与斩秋的婚期是否可以就此商定下来?”
话声甫落,斩秋身形一震,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看向裘安。
但见他施施然转过头来,目中含笑将话抛给她,分明温润的声音却宛如一泼凉水从她头顶浇下。
“斩秋,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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