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会吃人吗?
凡人对于妖的认知便是喜食人肉,喝人血,但是实则不然。
万物成妖本就是逆天而行,和正统的修士不一样,它们一旦吃人,便有损自身修为。
其实得不偿失。
妖比起吃人肉食人血,更喜欢吸人精气,那对它们而言是大补。
关于妖的具体记载只有各大宗门有,而凡人口口相传,经由话本艺术加工,反而对妖没有正确认知。
陆守静不打算回答,他几步上前,欲挑开帘子,却被林朝雪一把拦住。
“妖会吃人吗?”
她又重复一遍。
“……不会。”
“可它想吃我,”林朝雪站起来,挡在床前,逼得陆守静退了两步,“你说的喝下符水后,是妖就会心肺剧痛,倒地抽搐,但它没有。”
陆守静:“……”
陆守静:“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朝雪简略地跟他说了一遍。
陆守静听完眉头蹙起,“你的意思是,他喝了但没有任何症状,半夜才突然发了狂吗?”
林朝雪点头。
“我来看看他。”
挑开床帘,柳归砚颊边的红色妖纹还未消失,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绑起来,呼吸平稳。
陆守静拿出张空白的符纸,以血画符,指尖往前一点,贴上了柳归砚额心。
符纸开始剧烈颤抖,下一瞬,一抹蓝色火焰悠悠亮起,映在陆守静眼底。
他神色骤然一变,后退几步。
林朝雪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怎么了?”上前几步,正好看见符纸烧灰,“为何这火焰是蓝色的?”
陆守静:“他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林朝雪想了想:“比如?”
陆守静无法说的太详细,但是这蓝色幽火他见过,就在昨日。
二人无言,沉默片刻。
“他曾消失过一晚上,”林朝雪突然开口:“后来我曾问过,可他始终闭口不言。”
陆守静:“何时?”
林朝雪:“半个月前。”
他回想了一下那出封印松动程度,抬手掐诀,细算一番,发现时间正正好吻合。
算完,他陷入沉思。
——被妖所附身的人,是否可以算作妖呢?
又是否可以和纯妖一样,斩于流萧剑下呢?
见他良久沉默,林朝雪掏出一块手帕,上前擦净了柳归砚脸上的符灰:“所以我相公到底是什么?”
陆守静不知道如何开口。
薄雾渐渐散了,天光大亮。
林朝雪端正的坐在床榻边,眼睫低垂,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似观音面,一眼望去竟有几分不能直视。
陆守静狼狈地别开眼,还是说了实话:“他不是妖。”
“但是已经被妖附身了。”
林朝雪捏着手中的帕子,符灰又粘了她一手,黏腻感爬上手心,她沉思了一会儿:“……所以可以祛除掉附在他身上的妖吗?”
“古籍中曾有方法记述,但是,”他微顿,“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尝试过。”
“……”
林朝雪淡淡开口:“那仙长敢做这第一人吗?”
“无法保证成功率。况且,如若尝试,期间谁会保证他不会伤及他人?”
“我。”林朝雪目光刺向他:“长达半月之久,他都未曾妖化,偏生喝了仙者的那碗符水后变成这样,仙长不打算为此负责吗?”
陆守静理亏,可他亦无太多把握,古籍中的方法千百年来或许有人尝试过,可从未听到过成功案例。
他不愿为苍生而赌,这和他修道初心不符。
但鬼使神差,他应下了。
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其他情绪在作祟,如果古籍有效,那是否以后可以救更多的人?
怜此人便是怜百万苍生。
林朝雪闻言,松了口气:“在此先谢过仙长,不知仙长现在住在哪里,到时候祛除用什么我也好帮忙。”
“万雾山底。”
林朝雪:?
见她面露不解,陆守静解释道:“修行之人,居无定所,万雾山清净无人,最适合修炼。”
“但是我到时候要如何寻得仙长?”
“我会给你块云玉柬,此物是宗门通信之物,你唤我,我便来。”
一个状若书笺的东西被递到了林朝雪面前。
“太麻烦了。”林朝雪拒绝,“不说其他,单我如何向我相公解释此物,他很聪明。”
“东侧还有间空屋,你可以住下。一来一回太麻烦了,除妖难道不是越早越好吗?”
陆守静应下。
柳归砚指尖微动,看样子是要醒过来了,林朝雪并不打算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他,她示意陆守静离开。
睫毛微颤,眉心紧蹙,柳归砚猛然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他伸手去寻林朝雪:“娇娇,娇娇……”
林朝雪握住他胡乱摸索的手,安抚道:“我在这里。”
柳归眼的心一下子落回到实处,他咳嗽着起了身,胸口隐隐作痛,鼻尖一股金疮药的味道,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快到几乎看不清。
“……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朝雪面不改色:“昨晚大雨,一伙儿贼人闯进了屋,相公你为了护我,和他们打斗起来,打斗间不小心被伤到了胸口。”
说着,她指尖落在伤口边缘,擦去了多余的粉末:“还痛吗?”
柳归砚:……?
谁和贼人打斗,他吗?
见对方满脸不可置信,林朝雪好吧好吧两句,妥协道:“其实是我与他们打了起来,有一贼人趁我不注意,伤到了你。”
这就合理多了。
毕竟在她二人成婚之前,林朝雪是镇子上出了名的能打。
大概是有猎户父亲声名在前,又有她曾独居时,有人不长眼,上门试图骚扰她,被她几棍打跑的声名在后。
柳归砚竟一时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多了。
他将头伏在林朝雪肩上,劫后余生的喃喃出声:“原是如此吗?幸好娇娇未曾受到伤害。”
“别害怕,我没事。”
昨晚打斗间,柳归砚头发散开,头发垂在肩上,好像很柔软 。
她知道,他在后怕。
她也在后怕。
二人相拥片刻,室内沉寂无言。
“有点痛。”柳归砚趴在林朝雪耳边轻轻说道。
热气打在林朝雪耳垂,她感觉那处发痒,“要不要我再给你换一下药,这是镇上最好的金疮药,你好好敷两天,便也好个七七八八了。”
许久没有应答,林朝雪正打算拿药,哀怨的声音传来:
“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木头。”
林朝雪:?
她欲说些什么,冰凉的东西猝不及防贴上了她的唇瓣,直到对方轻咬她的唇肉,她才回神,瞪了对方一眼。
“现在好多了,一点都不痛了。”柳归砚笑着啄吻她的唇,“娘子真是一剂灵丹妙药。”
念及昨晚发生的事情,林朝雪便也随他去了。
因为受伤的缘故,近几日柳归砚无法行动,他拜托邻居向学堂知会一声,又专门写了份书信以表歉意。
学堂随即也回信一封,老生常谈的让他注意身体,多保重,养好身子再来,不急于这一时。
信的末尾,在落款后,跟着一句话。
——柳兄也曾遭受袭击吗?望珍重自身,注意身体。
柳归砚眉头一紧,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让人诧异,况且什么袭击?
他想到了那夜闯入的贼人。
近两日睡觉,他总会梦到那天。
梦里有道人影看不清楚,张着血红的大嘴,似乎要吃掉什么,呼哧呼哧,呼吸间完全不像人类。
可当他想看清的时候,却总会额心一痛,撕开了他沉浮的意识,让他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他折起书信,收了起来。
经过几日的休养,他已经能下地了,胸口处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听到屋外摇椅正吱呀吱呀的响。
近两日天气好,林朝雪索性把摇椅搬到了院子里。
今日阳光足,晒着太阳,她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摇椅突然停住,随即有人坐在了她旁边,她闭着眼,那人慢慢靠了过来。
然后趴在了她的膝上。
柳归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风吹过,院内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他目光不由的落了过去。
随即眼神一顿。
下一秒,柳归砚慢慢直起身子,死死的盯着那件纯白的衣袍。
——那不是他的衣服。
林朝雪察觉到他的异样,她睁开眼,也坐了起来,担忧道:“胸口又痛了吗?”
柳归砚的面庞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透明,他瞳色和唇色一样浅淡,喉结滚动间,可以看清那上面一颗黑痣也随之滚动两下。
“娘子近日,”他声音干涩,一字一句道:“可曾出过门?”
林朝雪:“自是出过。”
见柳归砚脸色苍白,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对方额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唇内一块软肉被咬的发痛,血腥味在齿间散开,他舌尖舔舔伤口,垂下眼。
“娘子最近是买了新物件吗?”
柳归砚问完,如同乞怜一样,抬眼看着林朝雪,眸色浅,被雾气氤氲的又淡了几分。
可林朝雪打破了他的幻想。
“没买,就出去买了点菜,和给你补身子的排骨。”
伤口似乎崩裂了,血气涌出,痛意流经四肢百骸,柳归砚一时喘不上来气。
他一把拥住林朝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似乎被汲取的氧气都在林朝雪周围。
“你到底怎么了?”林朝雪听闻他急促的呼吸,以为他伤口又痛了,她急道:“是伤口又裂了吗?你先起来我给你上药。”
柳归砚紧紧抱着她,半晌,淡淡点头:“对。”
林朝雪扶起他往屋内走去,进了内室,脱掉衣服一看,伤口果然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了。
伸手轻柔擦去周围的血迹,又用药匙挖出一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
林朝雪朝伤口轻轻吹气,然后用麻布绑好。
做完这一切,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柳归砚正眼尾下垂,直勾勾的看着她。
“怎么了?”
柳归砚摇摇头,心不在焉:“没事。”
他方才想那人是谁想的入了神,他脑中思索一圈。
是那个长得貌若好女,仗着几分姿色,婚后还来勾引娇娇的书生?
还是那个仗着和娇娇几年青梅竹马之谊,差点和娇娇成婚的老板?
他正思索间,林朝雪出了屋。
院门吱呀一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以为林朝雪出门,他起身跟了出去。
陆守静推开院门,林朝雪刚好出来,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本来打算问一下除妖的事情,想着柳归砚在屋内,便压了下来,打算得空再问。
陆守静颔首,行走间,外袍花纹竟和院内那件衣袍一模一样。
柳归砚握着门框,指尖泛白,手背青筋凸起:“等等。”
见人望过来,他面容冷淡,浅色瞳孔仔细打量着对方。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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