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涟和殷姮经常会再来,以前谢无扉总觉得这间竹舍实在太冷清,好在这段时间以来,这种感觉被殷姮带来的花种和嵇涟带来的白玉棋盘冲淡了。
殷姮带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花种,当然也有市井里常见的花。谢无扉在屋后又开了一块地,殷姮种上了一棵梨树。
屋前屋后都被鲜花围绕着。殷姮略微施了些法术,花开四季不败,梨树枝干长得有碗口粗,微风袭来白雪簇簇纷飞,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片。
嵇涟和谢无扉经常面对面地坐在窄桌前下棋,谢无扉脑子里面明明没有自己会下棋的记忆,但手指一捏上棋子,就跟有了自主意识似的,立马与嵇涟杀个你死我活。
两人经常一坐就坐上一天,有时还会杀到必须要点上灯才能看见的半夜。最长的纪录是俩人足足面对面坐了三天,棋局难解,谢无扉举着一颗棋子,足足举了两个时辰,才半定半疑地行了一步。
今年雪下得格外早,窗外那棵还在开花的梨树枝上覆了些薄雪,显得更加秀丽。昨夜下过雪今天就只升起淡淡薄阳,谢无扉又是一夜未眠,闲着没事便把室内的花搬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殷姮栽了些叫不上名字的花,有些花瓶格外重,谢无扉搬了几个额上就冒出了细汗。他动了动手指,看看能不能试出什么法术来,结果只是无用功——嵇涟说他的法力被天遣劈没了大半,剩下的小半他也想不起来怎么用了。
九道天谴,谢无扉颓地靠在梨树的枝干上默念了一句,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之前他打柴烧水沐浴的时候摸到背上有大片大片狰狞的疤,他想着估计那就是天雷劈来留下的痕迹。他双手扶着浴桶的沿,慢慢浸在水中,背上的疤被热水一烫,当年刻苦铭心的痛似乎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下酥酥的麻。
有雪落在了袖上,谢无扉眨了一下眼回过神,衣袖被濡湿了,手背上却沾了一片桃花瓣。
谢无扉抬起手,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般朗声道,”来都来了,不进屋坐坐?”话音刚落,梨树后面转出来一位姑娘,面上笑嘻嘻的。
殷姮今天套了件桃粉的大袖,里面是素白的襦裙,金线绣着的点点桃花铺在裙摆上。今天钗了团花的簪子,坠着点点流苏,好不明艳。
她双手背在背后,笑嘻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来啦?”
谢无扉没答话,两根手指将粘在手背上的花瓣拈了起来冲殷姮晃了晃,回身进屋,殷姮撇了撇嘴,跟在谢无扉身后也进了屋。
这次屋主人谢无扉待客总算大方了点,没让殷姮干喝白水。他从墙上取了一些干花,混着他从山里采的野果做了果茶,味道酸酸甜甜的,又带着些花瓣淡淡的清苦味,唇齿留香。殷姮连喝了五杯,咂摸着嘴,冲谢无扉一扬手表示还要,谢无扉臭着一张脸当着她的面,把干花和野果扔进了橱柜里面。
“好吧,“殷姮恹恹地,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怕你一个人觉得无聊,千里迢迢从南山跑来找你,你对我还这个态度,喝你几杯茶还摆张脸凶我。”
谢无扉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在殷姮对面坐下,偏头看着窗外;远处群山连绵,山脊着了雪,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
殷姮噤了声,她看着谢无扉的侧脸,此时谢无扉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几乎是落寞的,他皱着眉,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雪,露出了迷茫又难过的神色。
每次下雪和时候谢无扉都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心脏被厚重的雪包裹住了,被冻得麻不不仁。
谢无扉左耳上戴着繁复精致的耳饰,耳骨处嵌着一朵镂空桃花,垂下细碎的金线,在耳垂处以半片雪花固定,坠下一颗小巧精致的红玛瑙,会随着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谢无扉以前问过殷姮耳饰的来源,他自己对此豪无记忆,在竹舍里醒来第三天一模耳朵才发现,当时殷姮含糊其词地找了其他话题带过,搞得谢无扉一头雾水。
一片梨花被寒风吹进窗户,落在殷姮面前的茶盛中,殷姮望着谢无扉,思绪万千。
现在的谢无扉和从前的他有很大不同。现在的他就像是个苍白的空壳子,像是被蒙了一层雾,只是偶尔显露出的情绪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而从前的他是个意气风发的神官,看起来倨傲事实上也确实有些倨傲。活爱耍嘴皮子爱挑逗人,看上去不靠谱的紧办事却稳妥,天界人人对他又爱又恨。哪像现在,唯和以前有点像的一点就是爱摆臭脸了。
殷姮知道这和他缺失的记忆有关,她看着谢无扉,心里越发觉得愧疚心疼,险些将瞒着他的一切和盘托出。可天道在上,殷姮不能也不敢这么做,再加上这人的性子,比起苍白的语言,他肯定更想亲自去把自己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那自己就帮他一点小小的忙吧。
殷姮抿了抿唇,望着眼前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小声问谢无扉,“你知道渡回客吗?”
谢无扉始终落在窗外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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