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事让人难受,岁景宏似乎认出了他,那几日都走到他的身边,说几句不痛不痒话,直至夺魁那一日才说你让我想起一位远在江南的朋友,他跟你一样也擅长酿酒,原本说好要来参加斗酒,可是不知何故至今未到。
沈时令无言以对,只能假装听不懂。
岁景宏等了片刻,见他无言以对,略微失望说其实,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心里猜想,或许我的那位朋友不会来了。
沈时令不想欺骗朋友,在姑苏小屋那段时光,岁氏夫妇成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如今见面假装不认识,心里滋味确实不好受,而这一切皆是为了画玉寒。
李先生传回了漠北那边的消息,画玉寒会在白水城与他碰头。
沈时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按照计划当众放出豪言,要将一斛金分与所有来到洛阳参赛的酒师,并延请洛阳镖局和洛阳银庄主持派发。
此事给洛阳城造成不小的混乱,一时间觊觎者和鸡鸣狗盗之徒纷纷登场,也让岁景宏对沈时令起了反感,认为他煽动情绪居心叵测,即便没拆穿他的真面目,但与他的交情便到头了。
障眼法支撑不了多久,很快众人就察觉了,有一半黄金变成铜块,那个神秘莫测的异域酒师已经驾着马车消失在城门外了。
为掩护李先生运走真正的黄金,沈时令带一箱石头往北漠而行,将贪婪者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样到漠北才有可能骗过马贼。
白水城乃是西垂边镇,距离洛阳千里之遥。因河水打城中而过,又有塞外江南之说,城外便是一望无垠的戈壁,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画玉寒虽在沿途留下接应人员,但这一路上仍是危险重重,好在沈时令艺高人胆大,一对日月轮用得有模有样。
遇上穷凶极恶的歹徒,日月轮便成了见血封喉的利器,那一箱石头说扔下就扔下,说满上也就满上,不用担心赶路时成累赘,捡不着金子还捡不到石头吗?!
好不容易到了白水城,马贼没闻风而动之前,沈时令无法卸去伪装,进城黏着络腮胡子,缠头布和坎肩小袄,住在波颂客栈的时候,与山庄众人打照面,也只能假装不相识。
画玉寒怕人多嘴杂走漏风声,除了策师和堂主其余皆不知情,在旁人眼中也就是一个打东边过来,带着一只神秘箱子、手持日月轮的异域侠客。
沈时令刚落脚就听到闲言碎语,雷堂主的一名心腹和老车夫,在隔壁酒铺沽酒时闲聊,因为没有认出易容的沈时令,又以为异域人听不懂中原话,是以对正在品酒的沈时令并不避讳。
雷堂主的心腹说:老堂主带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庄主还跟卓无尘抱在一起,那一幕可精彩了,把我们全都看呆了,躲也没地方躲,退也没地方退。老堂主尴尬极了,但大家都看见了,总不能剜掉眼珠吧?!
老车夫狐疑说不是说中了毒,卓武执替他祛毒。
那心腹嗤笑说当真呢,照他那种救法,原本只有一个中毒,拿嘴一吸都中毒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老车夫说先点穴,切个口子,取镖放血。
那心腹说是啊,连您老人家都晓得的事,卓无尘难道是第一天走江湖,只会用嘴不会用刀子?
老车夫说那照你说,他俩是……
那心腹说不就是那点事嘛,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俩还抱在一起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总要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吧?老堂主愁死了,交代不许外传,这事传到沈管事耳朵里,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没准还真就一尸两命。
老车夫嗤笑说你个土包子,就别装文人了,还是一尸两命,你当是十月怀胎呢?
那心腹笑说一刀两命,成了吧?按沈管事那脾气,定会找卓无尘拼命。上回已经在署房打过一场,把庄主的茶器都打碎了。上次不是没分出胜负嘛,这回要知道庄主移情别恋,还不得打到精尽人亡。
老车夫笑说又胡说,你这张嘴,留点口德。卓武执也是不开窍,沈管事能进去肯定是庄主授意啊,否则巡守早就给拦住了。
那心腹说那也未必,你想谁给卓无尘的底气,让他胆敢挑衅沈管事?山庄上上下下,谁不晓得沈管事,可是我们庄主的内人。
老车夫说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妾敢与妻争宠,多半是仗恃家主宠爱……哎呀,别光顾说话,小心把酒给弄洒了。
那心腹说洒不了,洒了我赔您的,洒一壶赔你两壶。谁妻谁妾都还不好说,沈管事跟着庄主的时间久,可到现在还是酒坊管事,庄主还发话不许他进署院。你看卓无尘才来几年,从锦骑都升到武执了,再往上就是分舵主,再过几年怕要成堂主,堂主之上便是武座,与庄主可谓并驾齐驱。
老车夫说你嫉妒啊?
那心腹笑说嫉妒啥,咱没那嗜好,也伺候不来,要说嫉妒也该是沈管事,眼睁睁看人家双剑合璧,他的刀只能束之高阁,可惜了。
老车夫说当舵主感情好啊,还能派到外边去,省得在山庄受约束。
那心腹说你我自然觉得好,可人家不一定这么想,这会子正值如胶似漆,喝药都要眉来眼去呢!
沈时令原本是想见识白水城的酒铺里,有什么异域流传过来的好酒,没想到听到这一席对话,手中的酒舀子还凑在鼻下,生平第一次嗅不出酒的优劣。
倒不是说信了那俩人的鬼话,而是为画玉寒的处境担忧,放任卓无尘跟在身边,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与画玉寒虽然同住一间客栈,但沈时令不能主动找他,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等待画玉寒暗中派人与他联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在客栈磨坊后的水渠,沈时令跟策师于此碰头,得知三天前画玉寒在羊屯坊子遇袭,后肩胛中了一枚毒镖,幸亏卓无尘及时赶到,拔出毒镖吸出毒血,这才让画玉寒逃过死劫。
画玉寒所中乃是西域奇毒,大夫说是以银环蛇的毒液淬炼,银环蛇毒性猛烈发作迅捷,被它咬一口连马都能痹毙,倘若不是卓无尘及时赶到,用嘴吸出大半的毒血,先处理伤口再送回客栈,怕连大夫和药师都束手无策。
目前画玉寒已无大碍,此刻正在运功疗伤,武座亲自为他护法,周围也加强了戒备。
按照策师一早拟定的计划,今夜让人假装马贼打劫沈时令,同时把两具马贼尸体扔于城外,很快消息就会传遍白水城,这个手持日月轮的异域人和一箱宝贝将会引起瞩目,当中也包括马贼留在城中的眼线和探子。
沈时令听了策师之言,心中仍有疑虑,问画玉寒怎会单独行动,除了卓无尘之外,身边都没护卫随行?
策师说怎会没有,雷堂主和手下都在,只是慢了庄主一步。庄主看到可疑之人,没打招呼就追出去,一直追到羊屯坊子,适才遭遇对方的埋伏。
沈时令想策师怕是不知道,他一进城就听到流言了,但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画玉寒怎会背叛他呢,狐疑说卓无尘先找到画玉寒?
沈时令当时并不怀疑画玉寒,只怀疑卓无尘成天盯着,否则怎会第一个冲过来,难不成他的轻功比雷堂主还要厉害?
策师解释说碰巧,卓无尘从西山还头,庄主让他帮助牧场击退马贼,顺便借用冰窟藏匿尸体,牧民也害怕马贼报复,所以跟我们不谋而合,卓无尘办妥这一切,从城外回到波颂客栈,刚好要经过羊屯坊子,听到庄主发出的警啸。
策师的解释合情合理,沈时令当下也就信了,画玉寒带卓无尘是要派上用场,怎会让他围在身边瞎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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