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的长案上放着几坛酒，每坛酒上都扎了红绸，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余老五拍着沈时令的肩膀，笑嘻嘻邀功似说喜堂布置得不错吧？搞这个我可比你在行，当年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回去之后三书六聘，彩礼媒婆花轿证婚，倒不是为了讲排面，而是为了表达诚心，我可是真心求娶人家姑娘。
余老五这番话一说，倒是让沈时令无言，江湖人不讲繁文缛节，可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敷衍了事草率马虎。
余老五大大咧咧说新郎官，今个轮到我跟你讨一杯喜酒喝了。
说罢，拿了一坛酒，拆开递给沈时令，笑说当初你嫌弃我的喜酒，今个你自己的喜酒，你总不会再嫌弃了吧？
沈时令皱眉接过那坛酒，先嗅嗅又尝了一口，没兑水的竹叶青，酒性烈得冲嗓子，再看桌上七坛酒，狐疑说船上哪来这么多酒？
余老五顺手又拿过一坛，撕开封条灌了一口，笑嘻嘻说上回在渡口下去办事，顺便弄了这些酒上来，原本预备着烧船用的，但没想到派上这用处了。
这回船上有吴婶，水里非但没江沙，还兑了一点白糖，让余老五一边喝一边夸赞，喜酒喝着就是甜。
沈时令听不得他吹，就是烈一点而已，哪里能称得上甜，看着摆放的酒坛，又有一些狐疑，皱眉说这酒虽然烈，但还比不过桐油，你要烧船买桐油岂不是更好？
余老五灌了一口酒，嗤笑说新郎官，我买酒可以说喝，可以说在船上办喜事，但我让人家送八坛桐油，哪家船要这么多桐油，那岂不是会被人盯上。
余老五这么说也对，沈时令也没太留神，本来都想搁下酒坛，就又听他嘱咐说这酒可烈了，你给我少喝点，别还没等我给你证婚，你自己就先喝趴下了。
沈时令听得微微一愣，心想当初自己在船上给他证婚，这回轮到他在船上给自己证婚，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花落到谁家。
又想起那一年船上，画玉寒饮下毒酒闯阵救人，那时与他又是何等默契相融，哪想到有朝一日会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沈时令几乎都能想象，画玉寒听到喜乐的那一瞬，在房内恨得咬牙切齿怒目金刚，这可不是背着他偷人，这是光明正大休妻再娶。
撕破脸相杀的下场，好似波颂客栈那一幕，那负心汉当众休妻，表示要娶外室入门。
沈时令自认不是负心汉，顾素也不是狐狸精，他跟画玉寒早在三年前就了断了，要说狐狸精只怕是画玉寒自己，先前在舱内就意图勾引他，勾引不成恼羞成怒，提着剑就要杀过来，比起波颂客栈那悍妇，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老五还在夸耀那酒，喝得一脸陶醉，自豪说这可是当地一家老字号酒铺里顶烈的酒，我买酒时掌柜的就说了，这酒名为黄粱一梦，祖传手艺醇厚甘烈，十里八乡就数它酒劲最霸道。酒量再好的人，喝他的黄粱一梦，三碗必定倒，所以这酒又叫三碗倒。
沈时令皱眉说几个钱一坛？
余老五说八十文。
沈时令嗅了一嗅，又小心呷一口，便将酒坛子放下来，忍不住说贵了，依我看，顶多也就值六十文，况且这酒没他说得那么烈，更谈不上什么回甘……是拿秋茬的高粱酿的，里边还添了一分糙米，至多也就醅了两遍，取出来时又筛了一遍。
余老五瞪眼说还不烈？画玉寒坐桅上喝半坛就醉了，失手滑了酒坛子，还险些砸到底下的船工。
沈时令一听这话，原本放下的酒坛子，又拿起来嗅了嗅，呷了一大口说那是他酒量差。
余老五说你可别喝醉了，待会我还要给你证婚。
沈时令冷笑说就这一坛酒，还醉不了我！
说罢，提着酒坛子，去找老刀把子，沉声说我的刀呢，先前不是插在桅杆上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画玉寒此刻正在运功，沈时令丝毫不怀疑，只要让他缓过一口气，霜玉剑便会再一次杀过来。
别看他们吹吹打打，这会子是闹得高兴，待会儿霜玉剑杀过来，一个能抵挡的都没有。
余老五也是瞎胡闹，跟画玉寒这么些年，连他的性子都摸不透，还说要给他证婚，只怕画玉寒连他都要灭了。
老刀把子手指着莫愁，脸色古怪说方才她帮你拔下来了。
莫愁假装没听见，脚步悄悄往后挪，想躲到吴婶和顾素身后。沈时令一看她神情就知道不对劲，提着酒坛子走过去，冷飕飕问她刀呢？
莫愁支支吾吾，似乎不敢说话，吴婶就挡在跟前，说她也是好心，帮你去捡起来。
沈时令心往下沉，冷冷看着莫愁，不自觉拔高声音：我问你刀呢。
莫愁咧嘴，看样子又要哭出来，揉着眼睛说那不能怨我，画玉寒干的好事，刀刃都卡桅杆里了，我两只手都拔不出来，最后只能手脚并用了。
吴婶搂着莫愁，护短似说你别乱怪人，这孩子也是好心，还把自己摔了一个后仰翻。
沈时令只觉得透不上气，看着莫愁问了第三次：刀呢，说话！
莫愁哇地开哭，但洋葱汁用完了，雷声大雨点小，干嚎说我摔了一跤，刀飞了出去，掉江里了！
沈时令狠狠瞪着莫愁，一个手提着酒坛子，另一只手已经捏成拳头，拔个刀还能这般狼狈，刀都被拔飞掉了，那还敢自称是他和画玉寒的徒弟，集沈家刀法和画家剑法之大成，未来行走江湖最厉害的女侠。
这比掉了银矶还要让沈时令吐血，就这样子还敢让她闯荡江湖？只怕此生也就只能待在姑苏城，一辈子躲在画玉寒的庇护下，在桥上边晒太阳边吹牛，吹嘘自己是如何厉害，牛皮都快被她吹炸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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