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哗啦一声,也不知道是照书掐了个什么牛鬼蛇神,整个屋子跟塌了似的可劲地晃,祁白川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退到了门口。
“等等!梅……”眼见房子要倒,肖径深抽空扭头大声辩解,“我是真不知道你还活着。”
“……”
梅负雪冷冷朝上鼻孔看人:“别给我装傻,不知道我怎样你还不知道沈无眠吗?”
肖径深四肢并用向下爬:“算了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不要听听外面传的什么?”
“……”
“他们说苍梧涵虚的主掌人是个几百岁的老头,又说你俩年岁大不见世人,每天对弈听雨,酷爱品茶切磋,苍梧那边又一片绿,谁知道你不仅闲得没事玩改头换面,就连家都翻新换地。”
“涵虚不是没变?沈无眠也没遮着身份。”
“可他当年不是找你去了吗?”
“……”
屋里突兀一静,这似乎是打破揶揄的尖刀,梅负雪缓缓放下手。
肖径深再开口时语气很轻松,像是微不足道地提醒:“当年我本想叫他一起走,但他说他要进去找人,留下一句话就跑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
“后来息战一年仙门重建,我才听见风声,但传闻与我记忆中差距太大,你又消失无踪,我就以为你俩都没出来,沈家是准备保个后裔的名头震慑余孽。”
“……”
许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梅负雪扔掉书,帘子一掀坐在床上,状似随意地道:“你也真行,屋里摆俩牌位都不嫌晦气。”
肖径深听闻立即跳下来:“没办法,演戏总要演全套。”
“伯父没同我细说,先讲讲你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
提及至此,肖径深呼吸滞了一滞,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许久,他才恍惚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略显疲惫。”
“……”
“梅长老不是看中了我家旁边的地儿吗?那地方我知道,是原先一个诡修的老巢,后来诡都死了,但诡气聚集不散,最近尤为严重,不知怎的,居然都飘到我家来了,压得人胸闷气堵,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我就派人去查看……”
梅负雪接道:“人没回来?”
“回来了,”肖径深眼神复杂,“但是人不大对劲。”
“……”
“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佛陀了,但佛器总归留了一些,我就在那弟子身上放了点东西,暗中查他行踪,结果等了几天,佛器没反应,他也没做其他出格的事,就是每日跑到弟子的藏书阁看书,一看就是一整日。”
梅负雪:“怪好的,回来一趟上进了。”
肖径深:“然后几天前他半夜跑我屋里爬床。”
“……”
梅负雪掀开眼皮观摩少顷,评价道:“眼光堪忧。”
肖径深道:“那弟子平常挺老实的,我当时没睡着,他上来就扒我衣服,吓得我翻了个身,他可能看我快醒了,待了一会儿又跑了。”
“暗恋不得,情难自禁,”梅负雪拍了拍他的肩,“看不出来你有如此魅力。”
肖径深抱着胸,一副被登徒子揩油的悲恸:“之后每晚我都睡不安稳,总觉得房门口站了个人,夜夜睁眼到天亮。”
“你就没找人看着门?”梅负雪无语道。
“不敢啊,”肖径深理所当然,“我家什么实力你不清楚?这玩意邪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让我中奖一只大诡,我赶明收拾准备投胎。”
梅负雪“嗯”了声:“所以目前你的解决方法就是缩在屋里躲着。”
肖径深:“你有思路了?”
梅负雪冷嗤一声:“关我何事?”
“……”
二人静了一瞬,肖径深难以置信:“那你他娘真就找我看个地儿?”
梅负雪不欲反驳,朝着某处抬了抬颌,问:“怎样?你有思路了吗?”
顿时门口远远传来诚实的声音:“没有。”
“……”
肖径深终于注意到了某个自始至终被忽略的身影。
许是二人久未相见,上来就火山爆发,愣是打了半天也没注意到屋多了一人,此时此刻安静下来,门口处挺拔笔直的少年才算映入眼帘,肖径深抽空向旁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梅负雪熟视无睹地掏出个壶开始喝,俨然没有搭理的意图。
得不到回答的肖径深只好快步走前,然后认认真真从头到脚看了个尾,又仔仔细细观摩了对方面容,无果,最后定格在了那颇为眼熟的衣摆纹路上。
祁白川迎着注视纹丝不动。
两人面面相觑。
“……”
“噢——”
肖径深恍然大悟:“这是你童养夫吧?”
咳咳咳咳……
屋内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梅负“嘭”地栽倒桌面,两手捂着胸口脸色通红,进气少出气多,脚下香饮听令桄榔滚了老远。
胸口锤了好几下,似乎是实在喘不过气,开始抱着茶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祁白川瞧过一眼,而后低眉顺目,眼睫簌簌颤动,模样乖顺可人。
“眼光不错嘛,”肖径深夸赞,“看看这鼻梁,看看这体态,看看这手……头发也乌黑茂盛,长得人模狗样的,平时一定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干活耐力持久火气旺盛,一般这种盲选都没问题,当然也有例外,毕竟我看不了大小,所以还是建议眼见为虚手摸为实……”
咳掉半条命的梅负雪艰难爬起来,即便哑着嗓子都担不住他的怒火:“哪来的童养夫?!”
“他这打扮……不是童养夫难不成是你儿子?”肖径深奇怪道,“那你得从上学那会儿就开始生。”
“肖公子谬赞,”祁白川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认下,然后话锋一转,“敢问少主藏书阁可有借阅记录?”
“有,”肖径深和善道,“你现在要看?”
祁白川点头。
“去吧,跟外面弟子说一声,他会带你。”
祁白川应下后就转身推门,“吱呀”声响后,屋内就剩两人,梅负雪白了一眼,终于抽空解释:“我们跟一群老不死的打赌,赌约跟他有关,我要是把他养废了,以后的毕业论道都得完蛋,现在是专门让他出来历练的……”
话未说完,就听“咔嗒”一声响动。
窗棂落下,门上了锁,屋内光线骤然一暗,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祁白川走得不快,其间伴随着弟子滔滔不绝的说话声。
“藏书阁的书数以万计,因着我们医药世家,里面不乏孤本,弟子借阅都需要手续,公子找起来还好,但看起来可就麻烦许多,若公子需要,我可找人帮忙……”
“无妨,我一人足矣。”
声音渐行渐远,肖径深紧贴着门,身体纹丝不动,就这么过了片晌,待外面动静完全消失后,他终于直起腰,然后脚下一转,是截然不同的沉重。
宅子似乎一下就掉进了海底的深渊,梅负雪一怔,听见前面传来声音。
“梅负雪,你老实告诉我……”
肖径深笑容尽退,脸色绷得很紧,手上力度是不可抗拒的强硬: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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