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金红漆粉，门口立着两只精雕细琢的白鸟，鸟通体圆润，颇为喜感，与门前伫立的野蛮坐骑反差强烈，孟云舟抬腿一跃，轻巧落地，祁白川未有动作，那巨兽就忽然昂头挺胸，鼻息重重呼出一口气。
那夹杂着灵力，不满的戾气顿时扑面而来，祁白川下意识抬手，风刃哗啦一下割破了肌肤，血丝淡淡渗出。
伤口不大，与其说是伤，倒不如说是下马威，祁白川理了理束袖，安之若素地下了地。
“祁兄当真一点没变，”孟云舟意有所指道，“当初你也是这般进的孟家，又这般走出去，脊椎骨比谁都硬，口风紧得叫人怀疑你其实是个哑巴。”
“孟公子说笑，”祁白川越过雕像，站在台阶下，“孟公子修得玉树临风，分毫未变。”
“我玉树临风，那是衣服穿得好，跟修为无关，”孟云舟笑道，“祁兄随性惯了，看我风度翩翩，却也不想着换上族服，与我一同潇洒。”
“坏了，”祁白川不假思索，“前几日刚坏，族中管得严，外面铺子做不了。”
说话间祁白川不经意掠过了对方手中的族纹样式，因方才走得急，孟云州手中的册子散了半边，堪堪露出里面样式不同的鸟纹。
孟云舟登时脸色一黑。
族服意义非凡，造不得假，一般弟子出门办事，尤其是家里分下来的任务，整套族服穿戴整齐，一件不落，故族服中衣朴素简洁，外袍才是纹路最盛的地方，但这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好看，纹路下暗藏着复杂的防御阵法，越厉害的家族，阵法则越精妙，威力甚至于抵得上一个小门派的所有底蕴。
也正因纹下阵法玄妙，外面普通铺子不敢随意接手，更没有那个能力接手，不到万不得已，譬如孟家这般，别说阵法防御，嫡系小辈连个好看的样式都选不出几个。
孟云舟冷笑：“听祁兄的意思，当初一别，倒是成了不可多得的机缘。”
“是，”视线交错，对方眼中的探究不加掩饰，祁白川缓了声，语气多了份无奈，“我侥幸进了仙门，成为内门弟子，都是托了孟公子的福，但大宗事务繁多，先生不允我偷懒，需得常伴左右，我基础差，只得由先生亲自教导修炼，一来二去，衣服就容易碍事，最后只得脱了外袍，日夜不眠地奔波。”
说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说是奔波，言语中却没有丝毫苦恼意味，反倒是那股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就差把“我现在很厉害”“我先生很厉害”“我宗门也很厉害”写在脸上。
祁白川几步上阶，眼底浮现出一丝艳羡：“孟公子闲云野鹤，修得自在，若能同孟公子这般闲适，才是三生修不来的福气，孟公子又何必较之？”
“……”
一顿妙语连珠，根本不给人反应机会，孟云州脸皮几乎要抽上天，见对方还有踩一捧一继续吹下去的趋势，他大手一扬，“嘭”的一声，大门豁然开朗，祁白川感受着擦肩而过的掌风，目光扫过门内场景，继而补充：
“多日不见，孟家原来也分毫未变。”
“……”
言下之意一大家子废老大劲全在那原地踏步。
孟云舟咬牙环顾四周，提气运功，洪亮的声音穿透屋檐：“来人，禀报父亲，今日贵客上门！”
……
正堂还算宽阔。
中央摆了张八仙桌，桌两侧各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两侧往下是整齐的宾客椅，宾客椅之间架着高脚花几，为这满屋简洁单调的色彩添了一丝人味。
不过从进门到入堂的功夫，堂内竟已经聚集了七七八八的人，行动之迅速，犹如公堂会审。
祁白川站定中央，不动声色地瞥向前方。
太师椅上坐着一位样貌三十有余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袭金丝绣织的鸟纹长袍，背靠座椅，眼睫微阖，浑身气度凝实，乍一瞧有不怒自威之势，而他的旁边，赫然是一路领人进门的孟云舟。
孟云舟压着声不知说了些什么，中年男眼皮一动，慢慢睁开眼。
“祁仙长远道而来，孟家招待不周，还望仙长恕罪。”
此话一出，旁边的孟云舟脸上惊愕一闪而过。
祁白川面色未变，周全行了一礼：“是我唐突。”
孟家主脸上荡起笑意：“自当初一别，祁仙君便杳无音信，孟家忧心仙长身体，几次探寻都无果而返，遂作罢。”
“家主言重，”祁白川说，“劳烦家主费神，我过得很好。”
“无相宗宗主想必也会欣慰至极。”
“我不在无相。”
“……”
堂内陡然一静，顿时几十对形色各异的目光纷纷投来，祁白川神色自若，不觉有异。
孟家主面上变了几番，再也不复刚才的镇定：“你……”
祁白川打断道：“无相遥远，当日离开后我伤势未愈，行至半路身体便无法承受，只能原地休息，因着无相仙君身负重任，此事便耽搁下来，我身体资质平凡，最后一来二去，便没能进宗。”
孟家主张了张嘴，良久才问出一句：“那你去了哪家？”
祁白川并未回答，而是迎着一众注视打开芥子，然后从中掏出了一件外套。
许是叠的仓促，外套看起来有些褶皱，但因着料子丝滑顺畅，轻轻一抹就抖落了痕迹，露出了原本的浓墨重彩。
密密麻麻的五瓣花爬了半身，但大多是白的，只有花蕊中央点缀着一星半点红，像是生长未成的青涩，非但不突兀，反而衬得四周更加无瑕，细看去还有种破茧成蝶的傲骨。
孟家主眉头越皱越紧，堂内气氛也越来越低，就这么过了半晌，他忽然一拍椅，豁然起身，严词厉色：“竟是如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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