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山脚下的半月镇上,这几日来了几个的外乡人。
他们身着黑衣,一来就跟镇上的人打听洹山里的毒谷,可惜问了几次都碰壁了。
几人都很奇怪,这个毒谷有哪里特别,怎么当地人都对它避之不及。
最后,还是领头那人花了一顿饭钱,找来了个小乞丐。
“各位爷是问毒谷?”说着,这小乞丐还小心翼翼地朝四处看了看。
他似乎确认了没有异样,这才敢接着说:“哎呦!几位不知道,那可是个邪门儿的地方。甭管是猫是狗,还是人,进去了就都出不来。”
外乡人中的一个显得很兴奋,不等他说完,紧接着就问:“出不来了,都死了?”
小乞丐瘪了瘪嘴,怪声怪气地说:“要是死了也就好喽!最可怕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哟。都几百年了,老人们都说那个毒谷里藏着吃人的妖怪,专门引诱活人进去给它吃呢。”
“那你知道五年前,有谁进去过吗?”先前那人又接着问道。
小乞丐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洹山那么大,上山的路也不会只有一条的。”
几个外乡人又问了些问题,但后面的小乞丐就都不知道了。
领头人看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给了他几个碎银,打发他走了。
后来,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还是朝着洹山的方向走去。
这几人艰难地走着山路,寻找小乞丐指的那个毒谷。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的毒谷里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
附族世代隐居在毒谷中,几百年来,她们都环绕着谷中央那棵参天大树结庐而居。
而在村落之外,却是大片大片的花海,一年四季都有着开不完的花。
村落、花海层层守卫着大树,而那棵大树正是附族的神树,三桑树。
神树为附族带来福泽,而族人们也世代用魂灵滋养着神树。
令人惊奇的是,附族里只有女子。
而这种与树共生的生活,也赋予了这些附族女子一些特殊的能力。
怀孕的女子,只要得到三桑树的赐福,就能生出一个受花灵眷顾的女孩子。
到那女孩儿出生时,谷中哪种花木盛放,那么她就将与哪种花灵共生,也同时具备了花灵的能力。
而今日,附族女们正是要为族长的女儿荔华举行祈福礼。
仪式隆重而盛大,全族上下斋戒后,都穿着碧色衣服,佩戴玉饰,随着族长向神树行大礼。
族长丹梓着大红华服肃穆地跪在神树前,将手放在树干之上,诚心地祈祷。
不久后,三桑树繁茂的枝叶颤抖了一下,缓缓落下了一个雪白的果子。
附族女们大喜,再次拜谢神树赐福。
最后,族长捧着那白果,递到了荔华嘴边让她吃下这个果子。
而她的二女儿芒草,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给旁边的青衣少年介绍着,“就是这个,那可是我们附族的圣果。说来也是奇怪,这圣果每次只会在族里有女子怀孕时,才会长出一个来。”
身旁的秦令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不爱说话,芒草也已经习以为常。
五年前,秦令来到毒谷治心疾,身体单薄,脸色也很苍白。
那时他很孤僻,还总是坐在山顶悬崖发呆。
可是不知怎么的,芒草就是觉得难过,为这样的秦令难过。
此时见他又这样发呆,芒草不希望看他这样的神情。
于是,她拉着少年的手,问他:“令哥哥,你们谷外生孩子也是这样的吗?”
秦令被她的动作打断了沉思,摇头回道:“不,谷外,男女成婚后才能生孩子,孩子也要跟着父亲生活,继承父亲的姓氏和财富权力。”
他的话芒草并不完全懂,却还是好奇地问:“父亲?就是阿爹吗?我们附族都没有阿爹。”
小姑娘的语气带着稚嫩,好看的桃花眼散发着热切的光。
他的眼中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芒儿,附族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秦令在这里生活了五年,过了难得平静又轻松的一段时光。
芒草不明白秦令为什么这样说,但她一直想知道自己阿爹是谁。
可惜阿娘从来都不说,当然,附族所有女孩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抛开这些念头,想起什么她又开心起来,问道:“令哥哥,明日就是我的生辰,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秦令看着她小狐狸一般的狡黠目光,好笑的刚要说话,又被芒草打断。
“哎呀!不要说,明日你去毒莽花海给我吧。”说完小姑娘期待地看着他。
少年笑容加深,点了点头。
芒草雀跃地跑了,隔的很远都能看出她的欢喜。
第二天,秦令拿着一个木头小人去了花海赴约。
然后见到一身红裙的芒草,就站在一片艳红的毒莽花海中,静静地看着他。
等到少年走近,他把手里的木头人递给了她,笑着说道:“生辰快乐!”
芒草眼中满含爱意,开心地接了过来。
而后,又抬头问他:“令哥哥,我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就像你们谷外那样。”
附族女儿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
此时,少女明媚动人,而眼里的光炙热的就像天上的太阳,好像能够直直照进人的心里。
秦令表面平静,但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眼中有温柔的笑意,也藏着深深的顾虑。
然而片刻后,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
从这天起,两人算是订下了婚约,丹梓也顶着压力,要在半个月后为两人举行婚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两人的婚礼这日。
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龙凤高烛。
这是在毒谷里附族人没有的习俗,她们没有婚嫁,自然也不会有婚礼。
可就是这样,丹梓还是同意了女儿要求,要助她达成所愿。
爆竹声中一片欢声笑语,丹梓一身朱红衣裙,严肃坚毅的脸上目光深邃,似是透过眼前的一切,看向了久远的过去时光。
荔华清瘦了很多,脸上带笑,她现在只是满心期望妹妹可以比自己更幸福。
新娘等在闺房里,大红盖头下是一张艳若桃李的俏脸,满心的甜蜜欢喜都从那双桃花眼中流露了出来。
入目都是一片红色,芒草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焦急又紧张地等待着心上人。
然而,她等了很久,从满心欢喜到焦急无措,再到悲伤失望。这一天,她终是没有等来自己的意中人。
族人们找到秦令住的木屋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桌上放着一个做好的纸鸢,是芒草最喜欢的喜鹊梅花的样子,还有一张字条,写着,“急事出谷,等我归来,吾妻勿念。”
等这些东西送到芒草手中时,她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边看边哭,让身边的人都面露不忍。
小薰从小和芒草一起长大,见她伤心,恨恨地说道:“哼!怪不得婆婆们都说,男人最不可信了,管他嘴上说的多好听,到最后都是假的。”
芒草对这些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拿着那张字条,呆呆地看着。
荔华搂着她,此时却能理解她的感受,眼神示意屋里的几人不要再说,先出去。
人都出去了,芒草这才哑着声音问姐姐,“阿姐,令哥哥......他真的是骗我的吗?明明答应了我,要永远对我好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荔华叹气,只能柔声安慰,“或许,他是有什么急事,他的家人都在外面,或许是因为他的家人,他才......”
不等荔华说完,芒草就已经急声反驳,“不会的,他说过的。他的家人都去世了,是他父亲的故交好友看他可怜,从他来毒谷治病的。”
荔华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这个妹妹虽然是个急性子,但却很聪明,简单的几句话还不能蒙混她。
芒草脑中不断闪过那些两人相处的画面,采山果、放风筝、跟着秦令读书写字,那一幕幕的画面,都让芒草舍不得,她舍不得秦令。
荔华紧紧抱着她,试图温暖自己的妹妹,也温暖一下自己。
就这样,红烛燃了一夜,却照了两个伤心人。
而屋外,丹梓素来坚毅的神色也有了一丝哀伤,看着女儿入情场,受情伤,让这个坚强的女人也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
从那天起,素来活泼的芒草沉默了下来,虽然不再哭了,却常常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前。
那无悲无喜的样子,让熟悉她的人都为她担心。
直到有一天,丹梓派人来找芒草,她才从自己的木屋中走出。
当芒草来到神树丹木下,阿娘已经盘膝坐在树下很久了。
丹木很高大,树干上的枝桠却很少,阳光一照,流光溢彩,特别的好看。
这是族长丹梓的本命木灵,芒草知道,阿娘借助她的力量可以占卜未来吉凶。
当然,丹木可以被称作神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每隔三百年,丹木就会结果,等到果实成熟,就会从中流淌出琼浆玉液,人喝了就能延年益寿。
芒草看见了阿娘身前放着的,用来占卜的丹木果壳,心里就是一颤。
她学着阿娘的样子,盘腿坐下,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结果。
良久之后,丹梓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女儿,长久地沉默。
芒草等不及了,开口询问,“阿娘,怎么样?找到令哥哥了吗?他好不好?”
丹梓长长得叹了口气,“芒草,我若告诉你,此去你凶多吉少,你还坚持要去找他吗?”
知女莫若母,丹梓知道以芒草的性子,哪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要不然,她又怎么会耗费心血,为女儿占卜那消失的新郎的去向。
果然,就听芒草说道:“我要去找他,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消失。”
“哪怕结果让你绝望,你也要去?”丹梓沉着声问。
芒草的眼里却满是倔强和不服输,“我要去,哪怕千难万险,我也要活得明明白白。”
丹梓不知道该是感到欣慰,还是悲悯。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轻声说:“在北方,紫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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