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体赵文妤和余一舟突然从线条世界转到这个灰白世界时,所在的初始位置是位于城西的某个小区单元楼。
走到那栋楼外的时候,林知照就觉得有点熟悉了,刚巧是之前那个陌生女人喂狗的地方。
“你来过?”陆云初是个不安分的,解锁全部记忆后更甚,什么看破不说破的技巧他向来不用在林安身上。
林知照当作没听见直往前走,陆云初闷笑一声,慢悠悠地跟上:“你又不打算掺和这事,何必多此一举地过来?”
林知照继续装聋,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进单元大门。
陆云初一个眼神挤开靠近林知照的其他人,垂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知照。
“齐寒舟是死人,林安,你说我这个同类是死是活,是真是假?”
林知照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想死可以直说。”
陆云初不知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人话,回答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你确定吗?也许我就是假的,是这个世界虚构出来的NPC,专门为了蛊惑你的心智……”
这下林知照有了反应,他冷笑一声,厉声问:“就凭你?”
他们二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且局限在狭窄的走廊里,旁人就是想听不见都难。
众人神色各异地盯着别处,恨不能变成空气溜出去,也有像高遐这样压根没有从先前惊吓中缓过来的,跟死人一样安静,也是对团队的一种贡献。
转过拐角时,迎面刚好走来一个人。
在某些时候,转过弯后突然看见一个人,是很容易让人产生短暂恐惧的情况。
当然,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人类总是惧怕未知。
“哎,小伙子,又见面了。”
或许是巧合,迎面对上的人正是那个养了狗的女人。
但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巧合。
林知照抬眼看过去,唇角微微翘起:“阿姨,今天不下去遛狗吗?”
女人快速眨了眨眼,笑着说:“我女儿去了,她今天在家。”
“仿真狗也需要每天遛吗?我没养过,还以为那只是你女儿送给你打发时间的工具。”
林知照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温和为主,但对障里的东西却不存在多少耐心。
闻言,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当然要的,虽然是仿真,但我们都是当真的养,不然也就没必要花大价钱去买了。”
林知照瞥了一眼神色不大自然的余一舟,语气淡淡道:“您说的是,最新技术价值斐然,女儿送的更是意义深重。”
女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嗯,是这个理……你们都是救援队的吧,怎么突然来这里,难道是有怪物躲在这儿?”
说到后面她语气夹着几分慌张,像是在真情实感地为生命安全感到担忧。
“可不是嘛,”陆云初忽然插话,接着示意对方往余一舟那边看,“我队友的胳膊都被咬断了。”
女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微微一变。
“你认识他?”
陆云初的声音自耳边飘过,林知照闭了闭眼,心知这人是有意为之。
于他是捉弄,可落到对面的女人耳中,就成了毛骨悚然的质问。
“啊,小余啊,还有小赵,你们怎么晚上突然走了?我还说今天好好招待招待你们呢。”女人笑得有些不自然,说着说着才注意到余一舟少了一截的手臂,“你这胳膊……活着就好,多少人碰上怪物都没命逃出来……”
按她的意思,昨晚彩色体赵文妤和余一舟就是留宿在她家里,但因为某些变故突然离开。
而在离开的过程中,彩色体与灰白体所在位置发生置换,灰白体顺着彩色体的行动轨迹离开了NPC的家,但他们不知道夜晚不便出门的规则,所以才碰上了无脸怪物。
由此看来,那些无脸怪物极有可能是昼伏夜出,而彩色怪物却是与之相反的夜伏昼出,只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说完了想说的,林知照再一次做回了甩手掌柜,邱恬几人琢磨不清他的意思,陆云初却似乎了如指掌,还一脸微笑地看着林知照,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灵诡处的人向来都有自己的除障路数,眼看老大摆烂,他们自然是没陆云初那么好命,该干还是得干。
于是三分钟后,一行人强盗似的塞满了NPC家的客厅。
这个养了狗的女人叫唐萍,据她所说,她的丈夫死在了怪物手中,只剩下一个女儿跟她相依为命。
沙发上,邱恬借着聊天的功夫跟唐萍套话,一旁的魏声很有默契地跟她配合着。
宋秋则是身体僵硬地坐到了邱恬旁边,余一舟精神欠佳,赵文妤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八成和程榆一样去探查这间房子了。
阳台上,林知照面色平静地站在栏杆前,陆云初与他贴得极近,发现没被无情推开,还有越发得寸进尺的架势。
“再找死,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路。”
终于,在陆云初的唇贴过来之前,林知照冷冷放下这么一句话。
这会儿陆云初又熟练地装起傻来了:“杀我,真舍得?”
林知照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好大的脸”。
陆云初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垂:“好歹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说杀就杀,你如何跟陆家人交代?”
这次林知照没有任何反应,陆云初眼神微变,屈指扶着他的下巴扭了过来:“真的确定了?若我不是NPC呢?”
林知照很轻易地探进他的眼眸中。
良久才开口说:“没人说你是。”
听他这么说了,陆云初脸上笑容愈盛:“林安,你有一次跟我说,慧极必伤,那会儿你怕是忘了,自己也是如此。”
林知照拿开他的手,说:“我可不像你,世世短命。”
这话真假未知,毕竟裴曦总是走在林安前头,无从得知林安的归宿。
“那我预祝你长命百岁。”陆云初的语气忽然间变得很认真,“还有,我今日纠缠于你时,你没有推开我,林安,你猜我是否知晓这其中的原因?”
“……人类,不可妄言。”林知照语声冷淡地警告道。
陆云初语调一转,重归吊儿郎当的姿态:“怎么,天雷舍得劈我吗?”
林知照:“如你所愿也未尝不可。”
“你看不惯我,不需要什么天雷。”陆云初垂眸抓住他的手,慢慢放到他胸前,隔着衣服,轻轻按在了那血色图腾的位置,“打开共感,许我担下几分痛楚,不就算是很重的责罚了吗?”
“自以为是。”林知照攥紧了拳,心口上的彼岸花从裴曦出现起便一直泛着微微烫意。
正如对方知道,他利用他的亲近驱逐了某个不可说的祂,想来图腾的异动也瞒不过裴曦的眼。他们纠缠过几个世界线,林知照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陆云初略弯下腰,静静地望着他的双眼,待到那份痛意如预想中的那样加诸于身,他才笑着将林知照抱进怀里。
过激的痛感令心神逐渐麻木,就连裴曦都分辨不清,林知照究竟匀给他几分。他只知道,太疼了,比林知照亲手杀他那次还要疼。
可若真要论起自欺欺人,林知照一直很清楚,自己才是那个最怯懦者。
这个过分紧密的拥抱终止于陆云初的晕厥。
也只有他暂时失去了意识,林知照才肯伸手回抱,温热的掌心覆在陆云初背上,紧接着是意味不明的无声叹息。
终有一日,祂会彻底忘了这个人。
到那时,世界会是怎样的世界,人族又会是怎样的人族,对于林知照来说,大概已经失去了某些特定的意义。
私心为自己辩解一句,也许以人之形态降世,便已然注定了他会同人类一样生出偏颇之心。
如果永远站在旁观的位置,可能许多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动情也好,退缩也好,总归是祂预判失误,小瞧了人类的秉性之坚。
“陆云初……裴曦,为什么不恨我?”
如同叹息般的声音落在耳畔,双目紧闭的陆云初眉头微微蹙起,伏在林知照肩头的面容近乎惨白,被痛楚折磨得没有一丝血色。
陆云初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那是在鹿安二十一年,暮夏之际,帝师裴曦前往江南代天子出巡,彼时的江南有一半被南邺占领,身份敏感的裴曦亲身前去,其中深意旁人自是无从得知。
故而途中遭逢刺杀时,稳坐轿厢中的裴曦还有闲情写完笔下密信,半点不为这岌岌可危的身家性命感到忧心。
所谓的刺杀是否在这位机关算尽的帝师筹谋中,这一点无人知晓。
只是不懂武学的裴大人与侍从走散,意外流落荒林后碰到了谁,这便不在任何人的意料内了。
裴曦嘴角噙笑看着倚靠在山洞石壁上的病弱青年,心说自己不过是寻个地方避一避炎阳,不成想会有这般巧合,竟能碰上本该远在天郁国都的临安公子。
眼下他们一个发了病,身体虚弱,一个受了伤,手臂上的血还没止住,倒是能好好比一比惨,也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解个闷儿。
方从障中脱离的林安微微阖着眼,厌恶之人就坐在自己身侧,这个认知实在让人觉得不痛快,只恨不得对方尽早生出些自知之明,离他远些才好。
“林安,你为何在这儿?”裴曦不瞎,林安身上自内而外地写着“快滚”两个大字,又是专门针对他,可正是如此,他才偏要上赶着讨一回嫌。
林安干涩的嘴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半点不掩饰自己的不悦:“这话该是我问裴大人,既是去往江南巡查,怎会出现在此地?莫不是玩忽职守,无心走岔了路?”
他这时候倒是不遮不掩,锋芒毕露,裴曦不动声色压下未及展露的笑意,也不理会对方**裸的挖苦,道:“如此争执下去也是无益,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为我包扎伤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安总算睁开了眼,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裴大人倒是吃不着亏。”
裴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人能敌,装聋的本事也不干相让:“民间素有传闻,临安公子心善,岂会眼睁睁看着裴某鲜血流尽?”
“虚名而已,”林安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说道,“裴大人赤胆忠心,应当明白。”
裴曦一听,一时间没忍住笑,昏暗的山洞里顿时响起一阵开怀的笑声。
“林公子真是有趣,难怪得陛下爱重,裴某都有些情不自禁,想同林公子交个朋友了,不知可否赏脸?”
林安扯了扯唇,言简意赅道:“话不投机。”
不料裴曦听了这话,面上竟莫名多出几分期待,又在林安没有反应过来时忽然靠近过去,手臂的伤也顾不上。
待如愿看到对方耳垂的一点薄红,他才不舍地撤下登徒子的架势,轻声反驳道:“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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