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三号星球

天色将晚,在这种鬼地方,夜晚要比白日危险得多。

百姓们所言不虚,临安公子的确心善,裴曦身上的伤到底还是他亲自帮忙包扎的,手艺如何暂且不提,至少血没再往外流。

此外,林安很明显地不想与裴曦多费口舌,任由他不厌倦地唱着独角戏,自己则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结果竟就这么不小心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裴曦那张神采奕奕的脸。

“……你做什么?”

裴曦用眼神将他的面容细细描摹了一遍,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林安,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也不知这人是疯是傻,竟然当面问出这种问题。

林安默了默,正要回答,却猛然发现自己在这上面似乎没什么说得出口的理由,这让他瞬间陷入了思绪的混乱之中。

见他不语,裴曦笑了下,忽而伸过手来按住林安的后颈,不等后者反应,便直接用力将人压向自己。

两唇相抵,蜻蜓点水的一吻,裴曦却觉得心中长久空缺的一角终于得以填满,很懂分寸地退开后就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林安。

无端被占了便宜的青年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便阴沉下去:“你找死。”

裴曦唇角一弯,比起那副春风和煦的神态,他似乎更喜欢林安不经意间露出的所有意外之色。

他从此刻的林安脸上看出了几分恼羞成怒,其余的大抵是被压制的想动手的冲动:“只是亲了你一下,如何就找死了?”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林安竭力撇去脑海中裴曦那个所谓的心上人传闻,口中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离我远点。”

裴曦被打得偏过头去,看也不看就直接抓住了林安正收回去的那只手。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忽然格外反常地念出了林安的表字来:“知照,人之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有些事不做,不知道哪一天就没机会了。”

林安想抽回手却没抽动:“与我何干?”

裴曦转头看着他,冷不丁低头在林安手心上亲了一下,这般轻佻的举动,若非顶着一张好看的面皮,就真只是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了。

“你说呢?”裴曦早就看透了,这位待人和善的临安公子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装糊涂的好手,“我觊觎你良久,林安,你敢说你一点没察觉?”

林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奇怪,怕是以为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疯话。

“……荒谬。”

说着他猛地将人甩开,裴曦一时不察没收住力,后肩径直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

这一下磕得不轻,原本精神不济的裴曦都快被疼清醒了:“这么绝情,是我哪里碍到林公子的眼了么?”

林安约莫是终于想明白了如何应付他这种难缠的角色,又或者说是本就知晓,平日里不稀得摆出来用,这会儿被惹恼了才针对回去。

等裴曦回过神来,发现林安是真被他触怒了,眼下他再怎么作妖,对方都不肯匀过来一个眼神。

就这么一直耗着,不知过了多久,靠墙坐着的裴曦再一次开了尊口。

他道:“林安,既然这么讨厌我,就一直讨厌我吧。”

因着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林安转头朝他看过去,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满脸的疲惫。

视线下滑,他又在裴曦的伤处审视一遍,仿佛被那些血色刺到了眼,心中猛地一震,竟毫无征兆地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万幸,裴曦已然睡着了,如此狼狈的姿态没叫他给瞧了去。

说到底,林安并不清楚自己和裴曦之间的关系,却又明确地知道明早醒来自己就会忘掉和裴曦之间的任何越了线的接触。

他会永远厌恶裴曦,这是不知多少个轮回里事先便被刻好的轨迹。

“裴曦,你恨我吧。”

梦里有道声音这样说,与现实交叠着在耳边响起,是从前的林安,如今的林知照。

陆云初睁开眼,虽然做裴曦时很短命地没能活到二十五,可山洞中那段记忆于他而言,有点过于久远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是因何惊醒从而刚巧听到了林安的这句话。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即便过往没什么值得眷恋,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沉沦于曾经。

“醒了?”仍是熟悉的刻薄语调,一听便知是他的好师弟齐寒舟。

陆云初看了看,自己还在NPC唐萍家里,只是林知照等人都不见了。

他不知道齐寒舟竟然会在这里,但联想之前出现过的齐寒泊、澹台渊和卫岚华的残识,倒也不难理解,只是格外好奇林安手里都攒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齐寒舟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大友好,当即便有些不悦:“呵,一夜未见,小师哥竟变了个人。”

人本就是被记忆一点一点堆积而成的,陆云初不意外自己一眼就被齐寒舟识破,看不穿才是稀奇。

他眨了眨眼,一晃神的功夫就压下了那些无尽翻腾着的占有欲:“看师弟的模样,想必已经在这个空间看了一圈,感受如何?”

以前经常跟他打交道,齐寒舟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挖苦,被这么暗着怼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瞪了他一眼:“人心涣散,强弩之末。”

这么精简有力的评价,陆云初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虽说只是个空壳子,却不难看出灾难降临前的繁荣,师弟当真别无他想?”

这下换成齐寒舟被他嘴里的矫情称呼恶心了,一时间竟开始怀念昨天那个一无所知的陆云初了,至少没面前这个嘴贱。

“哼……你时常同他对弈,不如说说,这是不是他想看到的天下?”

陆云初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心情极好地看着正襟危坐一脸鄙夷的齐寒舟:“赫连峤是你的君上,可别给我乱扣帽子。而且你是手段激进,他肯信重你,理念自是同你一般无二,何必来问我?”

齐寒舟看了他一会儿,又很快错开了眼。

陆云初就爱看他吃瘪的模样,暗自乐了一会儿,然后在客厅里扫视一圈,起身走到狗窝那边。

“哎呀,师弟啊,人家夫妻俩志趣相投,你一个做臣子的非要横插一脚,说人家卫姑娘另有所图,啧,不知情的还当你是觊觎君上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狗窝下面揪出几根白毛,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仿真狗也掉毛,谁会研发这么鸡肋的功能,没事找事吗?”

齐寒舟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只针对前面的讽刺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滚。”

陆云初一挑眉,斜睨他一眼说:“真粗鲁啊师弟,林安人呢?”

他话题转得突然,可齐寒舟一听他嘴里说出某两个字就冷笑了一声,显然是对此早有不满:“你真要应了那些风言风语,做个断袖吗?”

陆云初十分鄙夷地看着他,不就是问了句林安在哪儿吗,怎么就跟断不断袖扯上关系了?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啊。

“用不着辟谣,我就是断袖。”这次陆云初毫无顾忌地认了,看到齐寒舟面如菜色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几声,“行了,他到底去哪儿了,快说。”

齐寒舟恍惚中觉得他变了许多,又好像一点没变。

“唐萍的女儿被抓,他们去救人。”

这话说得就太笼统了。

“被彩色怪物抓的?怎么得到消息的?”

齐寒舟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打开书房门,有些纳闷他居然没有冲出去找姓林的:“你不去找吗,不是担心林安?”

陆云初跟进了自家门一样,翻别人东西的动作很是得心应手:“咱们还是别出去添乱了。”

“这可不像你,”齐寒舟怀疑他有事瞒着自己,“君子六艺莫不是忘干净了,连自保的本事都没了?”

“你有马吗?你有箭吗?没有就闭嘴,难不成打算吹个小曲儿好把对面的人笑死吗?”陆云初出了书房拐去下一间,顺便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个东西展示给他看。

齐寒舟看着他手里痕迹将干的鬼画符,眼角一抽:“林安画的?”

陆云初只吝啬地给他看了五秒不到就重新塞回了兜里:“是啊,怎么样,厉害吧?”

“……”齐寒舟有点不太想跟这个人交流,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如何看出这符的用处?”

陆云初大概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十分嘚瑟地冲他笑了一下:“秘密。”

齐寒舟:“……”

有时候真想打死这位同门师哥。

所谓秘密,不过是只有裴曦和林安知晓,到现在,大概只有裴曦自己记得了。

那次出巡,山洞里,裴曦从一个已经忘记内容的梦里惊醒,偶然听到了林安的话,当时便想,恨一个人容易,恨林安却不易。

“林兄,你说是刺客先到,还是我的人先来?”醒过来的裴曦故作不知方才的事,下意识不敢点破,只好寻些无关紧要的话让自己岔开心思。

可惜他话音刚落,林安就转头看向了洞口的方向。

裴曦观察着他的神色,最终得出一个让人失望的结论:“唉,一时得意忘形,险些忘了,裴某气运不佳,此番恐怕要连累林兄了。”

林安耐着性子问:“你的人究竟何时能到?”

裴曦笑了笑:“林兄莫怕,你我死在一起也不错,总归有我陪着。”

林安冷冷提醒:“刺客要杀的是你,与我何干?”

“那就只能怪你我缘分太深,”裴曦若有所思地回道,“林安,我真庆幸……”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林安抿了下唇,道:“庆幸什么?”

裴曦望着他笑而不语,那种眼神很少出现在他身上,林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山洞外的动静越发靠近,林安扶着石壁站了起来,裴曦不放心地挪到他身侧,脸色已然恢复如常,看不出一星半点旁的心思。

“拿着。”林安忽然从衣襟里抽出一张符纸拍到裴曦胸前,后者下意识按住,拿开来看是张鬼画符。

许是出于师门旧史的缘故,裴曦不排斥鬼神之说,而林安也并不是会跟他开玩笑的人。

“此符何用?林兄可莫要诓我。”

林安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冷声道:“老实待着,无人能入山洞一步。”

裴曦难得听他的话,虽然寸步不离地撵着人到了洞口,却并未踏出去一步。

他有分寸,早猜到林安身份特异,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师门典籍所言非虚,这世上本该有仙人的。

陆云初匆匆回过神来,那段旧事里,似乎是那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林安施展法诀,那时感觉并不如何,只让当时的他生出了些许畏惧。

——他好像永远都抓不住林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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