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舟如橡皮般弹起,顾不上被自己揉皱的衣服,一股脑地冲向厨房。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看着空无一物的厨房,脑袋里却犯了难。
转过身,望向下着雨的天空,眉头在不觉间皱了些。
正打算回去解释的时候,仰起头便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身上还弥漫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木药香味。
裴尘清的脸上带着温柔,明明面无表情的脸上,却能感觉到一丝安心。
她将自己虚弱无力的手掌,搭在宋归舟可爱的脑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少有微笑。
“既然没有了,那就陪我出去走一走吧,在床上躺了蛮久了。”
宋归舟刚想反驳这天上还下着小雨的时候,前者已经拿上放在一旁的油纸伞,“还要继续愣着吗?”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裴尘清随即打断,“我有些话想和师兄说。”
提到父亲,宋归舟想也没想就跑到裴尘清身边,小手一把拽住她的衣服,“你的外伤还没好,不能随意走动,不然伤口会裂开。”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裴尘清为自己反驳道,可下一秒自己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咳咳……我的身体好像真的不太行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宋归舟腹诽。
“你的伤好了之后,你教我习武吧。”
“不行。”
她没想到裴尘清的拒绝来得这么快,几乎是提出的瞬间就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随后只好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跟在大姐姐身后,一路上的风吹干了额角的汗,整个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冻到发红。
裴尘清的体力逐渐跟不上步伐,皱起了眉,找了个树脚歇下,鼻息压抑着心脏,觉得整个身体都冷得发疼。
“你知道师兄为什么不许动那些东西吗。”
宋归舟晃了下脑袋,她只知道父亲因为那些东西丢了性命。
“爹爹说,不愿让我染指你们大人口中的江湖,我不想懂是什么意思,我只想习武去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人,如果爹爹教了我那天我就可以替爹爹……”
“你想替他死?”裴尘清发出一声苦笑,“该说不说新的脑子里思想就是单纯。”
后者顿下脚步,望着那个踉跄起身的背影喊道:“我死了,爹爹就不会死了。”
“你明知道那群人就是冲着师兄了,你还以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放过师兄了?天真。”
“我只想保护爹爹,我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们躲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爹爹受过很多次伤,都是他们害的。”
裴尘清自然清楚,师傅死在顾染手中,同门师兄弟几乎都被刺杀,不然就是被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由当朝斩首。
只是依靠两人的力量,又拿什么来抵抗一手遮天的顾染。
“你那天对顾染说了什么,能让她放了我。”裴尘清又再次提起那天的事情,她知道顾染为了对当朝表忠心,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要了自己的命。
宋归舟故意低头不去回答前者的话,裴尘清的压迫感忽然变得强烈起来,抬头间对上的是那双带着质问的眼睛。
某年下被吓得往后缩了些,藏在衣服下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裴尘清越是这样,宋归舟越是觉得害怕。
那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的脸上,光是看着便被吓得毛骨悚然。
“你和顾染认识?”裴尘清擅自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说,顾染给了你什么好处。”
宋归舟仍旧躲避前者的眼神,出口的声音已是带着哽咽,“我知道顾染是个坏人,我……我。”
她自然知道顾染不是什么好人,那双充满杀戮和毫无人性的眼睛,宋归舟便在心里明白这人的凶狠。
顾染那个女人的手里沾染的鲜血,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想起来那人杀人不眨眼的麻木,背后都会传来一阵寒气。
宋归舟情绪忽然崩溃,对于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来说,那天看到的画面或许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亦或者将是永远的阴影。
而她自己清楚,以后将会永生在阴影之中,成为那个阴影里的一部分。
裴尘清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同情,她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跟宋归舟说了些什么,而宋归舟又是怎么对付顾染的。
“告诉我,顾染在我昏迷的那几天里,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裴尘清无意中压低了质问的声音,“她对你做了什么。”
“我……我只是看见了……看见了……”她看见了顾染亲手在孩子的面前一点点折磨死他的父母。
男孩看着父母惨死眼前,自己小小的身躯却被四个男人狠狠按住,父亲的鲜血沾染衣服,脸上包括身上几乎都染了血。
他的声音嘶吼着顾染放过一旁的母亲,而下一秒鲜血袭脸,眼睛却因为被血刺痛而发出惨叫。
明明只是几眼,就已经成为了永远都抹不去的阴影。
亲眼看着挚爱之人死于面前,这种感受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种无力想要拼命反抗,最后还是救不了任何人。
想到那时的画面,宋归舟的手握成拳头,缩在衣服里面,面对裴尘清伸出来的手,她下意识躲开了身子。
裴尘清见她的脸上出现恐惧,她明白宋归舟的害怕,一开始面对顾染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害怕。
“你在害怕我吗?”裴尘清下意识反问她,“顾染……她。”话音再次落下,宋归舟仍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两人之间没再多说什么,裴尘清撑着伞一路往山上走去,身后的宋归舟则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踉跄地跟上去。
到的时候宋归舟鬓角边的发丝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耷拉在脸颊两边看着很是狼狈。
“顾染本来就没打算杀了你。”
宋归舟坐在大树边上蹲着蜷缩起身子说道,脑袋重重埋进膝盖与臂弯处,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沉闷。
“后来,顾染说,只要你不逃就会保你,要你成为她的人”
她的人?是看着她踏上同门的尸体走向权利的见证者,还是成为一个被她永远藏起来的奴隶。
“我不想让你成为谁的人。”这一声从宋归舟的喉咙里挤出来,话音中带着哽咽与颤抖,更多是暗藏在其中的不甘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占有。
裴尘清眉头紧蹙,看了眼面前的墓碑,又回头将视线落在那个坐在地上,用身体拼命保护自己的宋归舟。
她想伸出手去抚摸着满是疮痍的身体,回过神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样破烂不堪。
小孩子会躲开姐姐的手,把自己封闭起来,这一条路走过来,她没再多说什么,更多的是盯着天空的鸟,或者是看着湖边的鱼发呆。
小小的脑袋里会想到什么,作为旁观者的裴尘清无从知晓,在贪玩的年纪,她抱着破旧还沾满血迹的医书翻来覆去地看。
从看完父亲回来后,宋归舟忽然变得不爱说话,一边埋头捣鼓着针灸,一边又尽心尽力地照顾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裴尘清。
再一次褪去那身洁白的衣服,上身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都已好得差不多。
看着裴尘清胸口上那早已结痂增生的伤口,怎么看都觉得刺眼和不舒服。
就算宋归舟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还是被裴尘清一眼看穿,她眼睛盯着伤口恨不得上嘴把上面的肉给啃掉才罢休。
裴尘清将自己的衣服拉到肩膀上,轻咳一声唤回后者的思绪,“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能自己……”
能自己上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冷声打断。
“你不能。”宋归舟的话充满肯定和不可反驳,稚嫩细小的手指把刚刚拉到肩膀上的衣服又给扯了下来。
许是她自己也觉得刚刚那副样子吓到了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软下来了不少。
“你身上的伤很重。”她放低声音,眼睛像要吃了人一般的模样瞬间带上了一层冰雾,“我是说我帮你。”
作为过来人又怎么不懂她心中的想法,刚刚那双极力隐藏起来的眼神,早已被看穿其中的秘密。
“除去易感染外伤,胸口处的伤不重。”
裴尘清一再坚持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宋归舟这才选择顺从。
“我出去了。”
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孤零零的背影蹲坐在门口;裴尘清吃力地为自己包扎完伤口,主动下床走动了起来。
自从受过重伤之后,变得不爱动,经常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随着那次的时间流逝,大约有一个月没下过床。
她走到宋归舟旁边,不知从何处掏出的一颗糖递到她面前,脸上的温柔在夕阳之下显得更为好看,“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后者笑着接过对方手里的糖,摇了下脑袋,吃下糖果。
“好久没吃到糖了,好甜,真的好甜,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我该离开了。”
“去哪。”宋归舟只觉得嘴里的糖变得苦涩,想把它给吐掉。
她现在被当朝视为眼中钉,能去的地方几乎没有,渡城里面大部分的弟子也都被顾染带走。
裴尘清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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