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清的眼神落在日落上,昏黄的光刺得眼睛不太舒服,可这个光在这入秋的时候又照得人很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能否完成师兄临终前的委托。
“见过外面的样子吗。”裴尘清轻笑问道,身旁的小人晃着天真无知的脑袋,而后继续说,“外面……算了,一路上都在逃命我也忘记了。”
她从渡城逃出后,一直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过了多久自己也记不清多少,只记得东躲西藏的感觉不好受。
宋归舟察觉到她脸上的暗淡,学着大人的模样抚摸着那个清瘦的女人,“等我长大了保护你。”
“估计还没等你长大,我就死了。”她将死说得很冷淡,仿佛没有一丝畏惧死亡,相反的是直面恐惧。
这番话看似说笑,实则裴尘清也是这样想的。
后者一听到那个字,瞬间站了起来,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大人才会有的严肃。
“我不许你再说出那个字。”
“我不准你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裴尘清摇头一笑,没有回应,站起身在一堆木柴中找到了自己的剑。
看着她在余晖中起舞,虽然这带着观赏性剑舞很美,但一步接着一步都暗藏杀机。
影子之下仿佛对亡者的哀悼,明明看不懂,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树上的叶子落下,裴尘清一个转身便将叶子划开两半,动作干净利落,看不出一点使出招式的人受过伤。
从未见过这般如神仙般画面的宋归舟,入了迷,全然没注意到裴尘清正拿着剑朝自己跑来。
回过神来时,剑尖直指眉心,其间相隔的距离不过半指,只要稍微动一下,脑袋就能出现一个口子。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没露出一丝胆怯,而裴尘清倒是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收回佩剑。
“敢这么看着这剑的人,你是第一个。”
这世人谁不知道裴尘清将剑练出了灵性,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背后一凉,更别说当时身受重伤也能单手执剑杀出当朝布下的天罗地网。
宋归舟看似接住了对方的攻击,其实藏在衣服里手指已经紧紧拽着布料给揉皱了一层。
那些血雨腥风,刀锋相见的画面,就如同刻在脑海一般,怎么都抹不去,面对裴尘清的剑亦是如此。
“不是不怕。”宋归舟重重咽下哽在喉咙的唾沫,强装镇静。
裴尘清把剑收起重新放回了柴火堆里,拿起剑的意气风发瞬间虚了下来,就连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直接倒在了宋归舟的怀中,好不容易天晴了几天的秋天,又在这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在裴尘清倒下时,宋归舟脑子霎时间变为空白,无措地看着满手的血,还有身体逐渐冰冷的身体。
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念叨着,自责着。
我明明尽力了,我明明按照顾染说的做了,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为什么还会有血,为什么……
宋归舟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床上抬,学着顾染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把脉,什么都不懂的她在手腕上找了好久。
久到她以为这人已经咽了气,越是慌张手越是不受控地发着抖,直到感受到那虚弱还在跳动的脉搏才暗暗抚平情绪。
裴尘清又去了一趟鬼门关,总感觉一只脚要迈进去的时候,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拽了回来。
那股力量弱小得就如同没有一般,但正是因为弱小,才这么充满了希望。
宋归舟一步不离地照顾着她,换药喂药,空下来的时候就偷偷捡起一根柴火学着那天的裴尘清。
样子小且笨拙,怎么看都觉得好笑又很倔强。
裴尘清醒后,看着周围还是那熟悉的样子,顾不得还处于朦胧之中的双眼,凭借着记忆,跌跌撞撞摸到门框。
“你……醒了?”宋归舟一脸茫然,看到裴尘清,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产生了错觉,“你的脉搏很微弱,没道理这么快就醒过来。”
后者揉了下双眼,依旧看不清面前的画面,却还是止不住打趣,“我是平常人嘛。”
宋归舟后知后觉地摇头。
“你们习武之人的身子骨就是好,生病受伤什么的恢复都快。”
话语中带着难以压制的羡慕,裴尘清不傻,听出她所要真正表达的意思,但并不打算顺着对方往下走。
“那小家伙是觉得我该昏迷几日。”说着,裴尘清便转身摆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往床上走。
宋归舟扭过脑袋,看着前者略带踉跄的样子,面露出无奈,“你怎么比我还幼稚。”
她说着,走上前用着强硬的态度非得把人拉出屋外不可。
“你的伤刚好不久,别又像上次一样,跟个驴似的拽不动,非得拿你的那个破铜烂铁甩来甩去。”
这话语中听着像是关心,但在后者的耳朵里怎么想都觉得是在内涵着什么。
缓过神来时,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宋归舟无比认真的可爱脸蛋,脸上的表情倔强且顽固,怎么看都觉得想要好好地把这人欺负一番才肯罢休。
她在心中的想法映入脑子,确实也是这么做了,偷偷侧过身子模仿着小猫的步伐,眼睛时不时看向柴房。
全身的神经绷紧,一边要盯着宋归舟不发现自己的动作,一边又得分神看着自己的目标。
宋归舟没发现身边人的动静,一张嘴叭叭数落个没完,听着裴尘清的敷衍,这才发现不对劲。
扭过头见到裴尘清已经离柴房门口不远,不用想就能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她没上去拦着,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裴尘清走进柴房,在柴火堆里翻找自己的佩剑。
宋归舟正幸灾乐祸地叹气“别找了。”随后慢慢悠悠道,脸上全是恶作剧后的得逞,后知后觉的裴尘清转过身,眯了下眼睛,看向她,“你藏起来了?”
显然这个猜测没错,宋归舟也爽快地承认自己所作所为,“都说别找了,压根不在这里,为了防止你再弄出动静,我已经把你的剑给藏到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伤没好完之前,都不许再碰。”
裴尘清不信这小鬼头说的话,仍旧固执地翻找着,结果是连块铁都没见到。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出来晒晒太阳,今天还挺暖和的。”
某个小鬼的话没让她罢休,还是不信邪般在柴火堆里翻找,而后者则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直到过去很久,裴尘清还是没找到自己的东西,体力也逐渐见了底。
“哎,有些人啊,多晒晒太阳多好。”内涵的话说出口,随后眼睛望向即将日落的天空,“嗯……听说今晚有夜市,去看看吧,走过去应该能赶得上。”
宋归舟自顾自说道,接着起身将父亲亲手做的小板凳搬回家,又一头栽进柜子里翻出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走到裴尘清身边。
“把我东西藏哪儿了。”裴尘清一把拉住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人,宋归舟顺势扭过脑袋,眼神中带着一股倔强,“我都说了,伤没好全之前不会给你的,你好好养伤,好了自然就会归还你。”
“没有剑,我无法保护你……”
她的眼眸中全是低落和自责,看着人心都跟着颤了几分,这样一副表情直接把涉世未深的宋归舟给甩得远远的。
一瞬间充满坚定的心给软了下来,可脑子里又在不断闪过对方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
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宋归舟说什么都不会把佩剑拿出来物归原主的。
宋归舟无比绝情地抽过被对方拉住的手臂,“你把伤养好便会给你,我说到做到。”
裴尘清不是不相信,而是那把剑对于自己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不仅仅是陪着走南闯北,更是……
“我跟你保证,伤没好之前我不练剑,不动武。”那双眼睛的真诚是从未有过的,甚至从里头看见了不属于一个刺客的清澈。
刚刚还铁了心的宋归舟,如今是彻底软了下来,磨了下后槽牙,暗自纠结着裴尘清的身体,选择了把东西物归原主。
小小的个子一头钻进深不见底的暗房,里面只能用蜡烛照亮,裴尘清借着烛光见到了里面的样子。
房间内没有窗户,四周更是压迫得人喘不上气,墙上几乎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武器。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宋归舟父亲的地盘,父亲走后,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库房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爹爹从不让我走进这个地方,还经常骗我这里有吃人的野兽。”她说起父亲编造的谎言,“可笑吧,我真的相信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让我碰这些东西,现在好了,轮到我来打理这间兵器库了。”
宋家本就不缺钱,做着庞大武器生意,在当朝算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而这商人的女儿本应是含着金汤匙长大,而宋归舟一出生就被扔在深山老林之中。
“我没去过在城里的房子,听说很大很宽。”说着话却笑得令人心疼,就连自己都在嘲笑着自己,“你等我打听一下那个房子在哪,到时候里面的刀枪棍棒都给你,你这把剑就可以换掉了。”
两人一路往里走去,越往里就越是觉得一股寒气袭面而来,宋归舟的嘴从进到里面开始,就没停下过一刻。
不管身边的人有没有和自己搭话,仍旧是自顾自地说起关于从老师口中听到的所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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