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木剑的宋归舟憨憨地笑着,“要是不接我就死了吧。”小个子自己调侃自己,望向裴尘清全是温柔。
“那就……”裴尘清的话还没说完,就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便捡起地上散落的树枝。
动作快且精准地往宋归舟的弱点击去,进攻来得突然,当事人能招架得住,这招是顾染平时就爱用的伎俩。
这一年来,她学会了很多,顾染的偷袭她都能轻易接下,对付裴尘清,她自然也能做到打上几个来回。
可又望着面前裴尘清,皱紧眉头,握紧手里的木剑一边挡着攻击一边往后退去。
裴尘清的树枝一下接着一下抽打在宋归舟身上,还没一个来回,后者就招架不住满院子跑。
这荒无人烟的院子里,多了些吵闹,还多了一大一小两个练剑的身影,时间飞逝半年过后,裴尘清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
她在心里盘算着日子,是时候该去找顾染算清恩怨,坐在门槛上用破布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仔细看才知道剑柄被匕首刻上了一个字,许是被岁月侵蚀,那个字都看不太清。
宋归舟的脑袋倚靠在裴尘清肩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把银青色的剑身,“上面那个字刻的是什么。”
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传来,裴尘清停下了动作,手指摩挲着上面被腐蚀掉的痕迹。
“裴。”
这个字是她的姓,也是自己亲手刻下的,裴姓是大罪,最盛时期甚至名字中带着裴字的人都会被抄家流放。
将自己的姓刻在剑上也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为父亲正名。
父亲并不是前朝指着鼻子大骂的罪人。
裴家曾经为前朝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手中更是握着大量兵权,就是这样的左膀右臂,最后走向被满门抄斩的结局。
曾经的一切浮现裴尘清的脑海,原本温和的眼睛染上一抹腥红,握着剑柄的手也不觉紧了几分。
裴尘清收起剑鞘,隐去身上的寒意,扭过头眨巴眨巴温柔的眼神对上宋归舟,“等我回来。”
说完话,顺势揉了下宋归舟的小脑袋,随后挪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气氛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道别的话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只是把话都塞在喉咙里,化作一口气被轻轻叹出。
宋归舟坐在门槛上,望着那个摇曳白色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宋归舟都很难开心得起来,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顾染,在她身边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在面前。
一开始会帮忙求情,后来换回来的是顾染的冷漠和关禁闭,时间过得久了也就麻木了起来。
做了太久的走狗,迷失了自己,甚至觉得自己成为了顾染手里的替代品,她面对着自己却是一遍遍叫着阿清这两个字。
在禁闭室里能见到顾染看着自己时的那份温和,好像只有在面对禁闭室里的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阿清,你怎么变得不懂我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阿清,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阿清,回来吧,原谅我。”
“阿清,我不杀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对的,我不是杀不了你,是我不想杀你,我要你看着我,看着现在的我,只是现在的我。”
这些话在是在宋归舟犯错后在紧闭室里听到的话,貌似在对自己向裴尘清忏悔过去。
在没有她的消息里,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回到院子,直勾勾地盯着院子的大门,眼睛满是期待地再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现实却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美好。
等了很久等到木剑落满灰迹也没见她回来,十六岁,十七岁……一直等到了二十岁。
那个名为裴尘清的人就像消失在了宋归舟的生命里。
她知道干等着不会有结果,于是收拾好包袱,再次走进好几年没打开过的库房,在里头挑了一把称手的武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到街上的当铺典当。
没真正见过世面的宋归舟从出了城门便开始迷茫,下一步该怎么走,该往什么地方走。
站在城门前愣了好久,思考了很久,脑海中闪过后悔的时候,便没有一丝犹豫地退缩。
回过头,结果身后的城门正巧关上。
宋归舟只好硬着头皮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去,累了就靠在树边眯一会儿,断断续续走了好几个月。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
她口中的渡城究竟在什么地方,渡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这些都在等着宋归舟一点点去解开迷雾。
按照裴尘清口中的描述,渡城在一片盛开着桃花的山上,那里的花永不凋谢永不生长。
宋归舟只能凭借着一点点线索慢慢照着裴尘清口中所说的地方。
一找便是半年一过,整日的颠沛流离让她瘦了不少,如同一张纸片般风一吹就倒。
磕磕绊绊在白茫茫的大雪中见到那一抹粉红,显得扎眼,清瘦的宋归舟爬上山都很吃力。
半路就被冻晕在树边,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那是她身上独有的药材味,很香很苦,苦到作呕反胃,属于她的怀抱很温暖,宋归舟想要拉住她的衣服,却没有力气。
再次醒来她躺在一间木屋里,周围的陈设是有人居住的,屋子的中间还有燃起的火堆。
“一个大夫都不清楚自己的身子,拿什么去治病救人。”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熟悉到想不起在哪听过,吃力着坐起身,视线还很迷糊,一直到看清眼前的人。
她穿着薄纱青衣,肩上披着白色的披风,上面没有一点花纹和刺绣,整个人仿佛与雪相融的冰冷。
女人忙着熬药的身影没有停下,却在自顾自说道。
宋归舟皱着眉头看向前者,想要伸手试着去拉着她的披风,等着的是早已冻僵的手臂没力气抬起来。
“我发现你时,你晕在大雪中被雪掩埋,手臂上的冻疮很快就能好了,在这之前手尽量别动。”
前者落下话音,手里便端着一碗药走来,“把这驱寒药喝了。”
宋归舟看见了她的脸,是那张略带着一丝沧桑的脸庞。
“阿清。”宋归舟喉咙沙哑,半天才在嘴里挤出这两个字。
后者听罢,在唇角处勾勒出一丝浅笑,如今的她比之前多了几分疏离,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明说的温柔。
裴尘清如今三十五,却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沧桑一些,宋归舟不知道她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看起来她过得好像并不好。
宋归舟回过神,驱寒药已经被裴尘清送到眼前,她只需要张开嘴把药喝下去就行。
许是这么多年未见,两人之间变得生疏起来,裴尘清的眉眼依旧是如那年般的温柔,可宋归舟已然没有当初的童真。
“这才几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裴尘清一边温柔道,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汤匙喂药。
“没有,只是觉得你多了几分陌生,和阿清不太像。”
宋归舟赔笑道,迅速喝完这半凉的驱寒药。
“这药还记得吗,我前些年身体不好,加上重伤,你就常去山上采药制药,这药的配方便是你一手制出的。”
说起这件事,宋归舟的脑海中仿佛想起了些什么,那时为了测试这药是否有用,傻乎乎地穿着两件衣服就坐在雪地里。
直到把自己给逼出病来,才一边抹着鼻涕一边跑回屋子里喝药,埋头用自己的身体研究了一个多月,才把药送到裴尘清的嘴里。
“你怎么一直留着。”
“我想留。”
裴尘清亲和地回应,在宋归舟愣神间手臂上的冻疮已经涂好了药,“你真的很聪明,唐京正好就缺你这样的人。”
“当朝……”
宋归舟一声冷笑,在院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国家的事情早就不关心了,不关心皇帝是谁,不关心当朝何时改朝换代。
她只记得顾染手中沾染的鲜血,猩红的眼中透出冷血,这些宋归舟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这么多年过去,你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这番话是裴尘清说的,她替宋归舟包扎好手臂上的伤,仔仔细细端详着那张长开的脸庞,“怎么就自己找到了这个地方。”
宋归舟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时间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低着头刻意躲避前者的温柔,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尘清没再多说一句话,整理好一些吃穿的用品,推开门打着一把雪白色的油纸伞便没了踪影。
一切突然地就像是一场梦,宋归舟甚至怀疑这是在被冻死前的幻觉,可手臂上的冻疮在发疼发烫,真实的痛觉都在告诉她。
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就是裴尘清,只是现在的她比之前更难以捉摸,这才回过神,人就消失不见。
桌上留下了些还未研磨好的药材,放了点米面之类的,看样子能撑个十天八天的。
外面的雪被风吹得到处乱飞,风也很大,要等雪停估计得有些时日,宋归舟透过窗户见到那个撑着伞在雪里走着的背影鼻子一酸。
又看了眼裴尘清留下的东西,其中的意思大约是在告诉自己,等雪停了就离开这座山。
宋归舟并不打算如她的愿,望着白色的背影逐渐被雪淹没,随后抹去眼角的泪水,摆出一副定要找到渡城的决心。
大雪掩盖了裴尘清的身影,屋子里也只有柴火燃烧时的声音,周围一切安静,宋归舟掩去情绪。
躺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的雪,裴尘清再也没有来过,一切都像是幻想一般虚假。
直到风雪停止,山上更是一片白雪皑皑,宋归舟再次循着晕倒时的记忆找到来时的路。
站在山顶最高处,那原本盛放着粉色桃花的山峰已然不见踪影。
“明明就是这个地方,这个方向……”宋归舟皱紧眉头喃喃自语道,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地方。
最后转身离开,再次回到那个小木屋,好不容易停下的大雪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半月被白雾掩盖,只能看见一丝透过雾霾的光,宋归舟似乎想到了什么。
拿上收拾好的包袱往哪个地方跑去,果不其然站在山峰处便再次见到那绽放得艳丽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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