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
心率仪在温和的日光下平稳地运行着。
病床上,江噬带着氧气罩,呼吸保持着一种平稳缓慢的频率。
自从江噬病情稳定下来,江国强就安排她北上转到了京城协和医院疗养,这一养就是半个月,半个月过去了她也没有醒,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正常缺氧都会晕个十分钟,在血氧低于70%造成脑缺氧的情况下,晕个十天半月也是正常的。
江津轩还担心江噬会不会多几项后遗症,类似于永久性脑损伤之类的。
医生说不知道。
江噬现在的情况就是以前的后遗症引起的,那些原本就有的后遗症只会加深而不会分裂,至于永久性脑损伤……这得江噬醒来才知道。
于是江噬就在医院里吊着营养液躺了半个月,期间不少人来看她,她都没醒,这可把沈欣悦气坏了,转头踹了江津轩一脚:“让你买花买花买花买什么花!你一个心血来潮就让你妹妹她们南下张罗!是其他花店倒闭了还是内陆的花死绝了!”
陈嘉栋拉住想要上前补两脚的沈欣悦:“有话好好说,别在病房里打架。”
江津轩辩解:“我这不是想照顾一下她们生意吗……”
从伦敦商学院提前毕业的温奉慈自080基金会的工作里抬起头,顶着两个黑眼圈,冷笑一声:“这就是你间接害我们老板昏迷半个月,导致所有舆论和工作都压在我身上的原因?我这特么才刚回国就熬了一个星期的夜!”
“对不起……”花容月再次道歉:“还是因为我在极端天气里判断失误,带着阿噬上路才……”
在场四个年纪稍长的大人都看向她。
“行了,我们都知道天灾不是任何人的错。”沈欣悦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我踹江津轩只是因为我想发脾气、找他麻烦——你知道的,人类发泄情绪的时候就需要有个出气筒。”
温奉慈一边端起杯子喝咖啡,一边懒洋洋看了她一眼,等沈欣悦把话说完以后才放下咖啡,说:“别自责了,你们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对了,那车是你们租的吧?要租车公司找你赔钱就找江津轩报销。”
陈嘉栋也放开沈欣悦,耸了耸肩:“他们总是这样,我记得小时候沈欣悦因为不想去辅导班,就闹脾气拿江津轩的二胡把江津轩打了一顿。”
江津轩嘴角抽了抽:“打我又怎么样?最后你不还是要去上钢琴课。”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沈欣悦偏过头,伸手挥开眼前的过往:“小时候不懂事嘛。”
“你现在也挺不懂事的。”江津轩呛声。
沈欣悦:“滚。”
“停,容我一句话。”温奉慈一口干了手里的咖啡,把咖啡杯递到江津轩面前:“续杯。”
“你自己不能去吗?”虽然这么说的,江津轩还是接过咖啡杯打算去热水间冲速溶咖啡。
花容月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涩涩的。
她知道他们四人之间的事情,所以在看到他们毫无芥蒂的互相开玩笑时,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疑惑,在他们说起曾经的事时想笑又只能苦笑。
他们也曾是很好的朋友,最后却殊途无归,说这是不好的结局,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说这是好的结局,又实在算不上好。
花容月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江噬,心里更涩了。
忽然,病房的门开了——是秦不渡。
秦不渡身体底子不错,在病床上躺了两三天就出院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来医院里看看江噬。
秦不渡进入病房,把门关上。
花容月笑:“来啦。”
秦不渡点头:“嗯。”
江津轩此时泡完咖啡回来,看见秦不渡,疑惑:“这么晚了吗?小兔崽子都来了。”
秦不渡打开挂在胸前的怀表看了一眼,说:“还早,今天公司事儿少,所以早点过来帮阿噬擦一下身子。”
这段时间江噬的洗漱几乎都交由花容月和秦不渡负责,一个是从小和江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朋友,一个是江噬正儿八经准备结婚的未婚夫,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病房内一静。
温奉慈率先关掉电脑,一边起身一边把电脑装回公文包里,拉着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江津轩往外走,说:“念什么经啊,背经济法吧。”
陈嘉栋也拉走了想要脱高跟鞋砸秦不渡的沈欣悦,笑着对秦不渡说:“别管她,她就是想发脾气。”
花容月看了秦不渡一眼,一手握拳大拇指指向卫生间:“脸盆毛巾都在卫生间,换洗衣物放柜子里了,我就先走了,有问题电话联系。”
秦不渡点头:“嗯,再见。”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秦不渡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确保水温不会太烫才回到病床边,一边帮江噬解开病号服的纽扣,一边絮絮叨叨。
“阿噬,我找到阿迦了。”秦不渡脱下她的病号服,拿热毛巾为她擦拭身体:“我们得救的时候救援人员因为阿迦是条水蛇,随便扔在了那间仓库的楼顶……真是的,哪有被淹死的水蛇呀?”
“我派人去把阿迦带回来了,找了个小叶紫檀的首饰盒装起来。”秦不渡擦拭着江噬的手臂:“阿噬,你再不醒来,阿迦就彻底烂了。”
江噬的手臂很纤细,郝思嘉也曾调侃她太过瘦弱,有时候看背影就像是一副伶仃的骨架,一点也不健康。
擦拭好她的手臂,秦不渡忍不住埋怨:“三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帮江噬穿好上衣,秦不渡继续为她擦拭双腿,过程中不断絮叨:
“阿月姐担心你,梵高花园都闭店半个月了。”
“沈先生病重,决定正式退休,让沈老师接任董事长一职。”
“沐青雅借着就你的由头坑了我一笔,现在直接继承公司了。”
“郝思嘉连出国的护照都办好了,就等你醒来放她出国去阿根廷。”
“温奉慈知道你的事以后提前毕业回国了,现在全权帮你管着基金会里的事……”
秦不渡的絮叨忽然顿住,因为她感受到手里的双腿在动,紧接着就是一句沙哑的:“好吵……”
秦不渡看向江噬,江噬也半睁着眼睛看他,努力伸腿蹬了他一脚:“叫护士……”
“护士……”秦不渡立马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护士!来个护士!阿噬她醒了!”
医生护士来得很快,给江噬做了个检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看着我的手,这是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有没有耳鸣的情况?”“看这里,舌头伸出来,啊——”
江噬配合着他们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医生得出结论:“恢复不错,没有脑损伤,就是身体还有点虚,还需要多吊几天营养液,这几天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但不要走太远……”
“好,好……”秦不渡在一旁应和着,几乎要泪目。
江噬躺在床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身边就是乌泱泱一大片来看她的人,每个人对她说话都柔声细语的,生怕惹她不耐。
从睡前听着秦不渡絮絮叨叨,变成睡醒后听着一群人是絮絮叨叨,江噬木然地听着他们的关心与问候。
花容月怕她饿了特地给她煲了一锅汤,汤汁奶白味道鲜美,江噬半倚在床头喝了半碗,才在众人生怕打扰到她的目光中说:“我想结婚了。”
“什么!”江津轩惊叫出声,叫到一半被温奉慈粗暴地捂住嘴巴:“闭嘴。”
情理之中,也意料之外。
从江噬嘴里听到“想结婚”三个字,怎么想都怎么震惊,这怎么可能呢?江噬诶,她想结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甚至怀疑江噬被人夺舍了、被人胁迫了,也不相信江噬想结婚。
“阿噬。”沈欣悦坐到病床边,目光担忧地看着江噬:“告诉我,你是因为秦不渡不顾危险救你,所以才想和他结婚的吗?”
江噬想了想,点头。
沈欣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噬,你能分清和他结婚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爱吗?”
感动不是爱,如果因为感动而结婚,在感动消耗殆尽以后,婚姻又要用什么来维系呢?
“沈老师,我爱他的。”江噬看着被人逼到角落里的秦不渡,笑了一下:“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我害怕婚姻,但是秦不渡给我的安全感,足以消弭我对婚姻的恐惧。”
秦不渡的奋不顾身给江噬带来的不仅是感动,也有全盘托付信任的安全感。
角落里,秦不渡听见江噬的话后呆愣在原地,片刻后又忍不住抬头看天花板,忍住眼里温热的泪水,胸口闷闷的发酸,像是有液体咕噜噜的冒泡。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不渡终于缓过劲儿来,走到病床旁单膝下跪:“似乎我们每次发展关系都非常仓促,但是……”
“阿噬。”他从左手中指上摘下翡翠玉戒,举到江噬面前:“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江噬看着他,摘下左手中指的翡翠玉戒,递到他面前:“戴无名指。”
秦不渡给她戴好戒指,也伸出了左手,望着江噬。
江噬也将自己左手中指上刚摘下的戒指,带在了秦不渡的无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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