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9。
……
5。
4。
汤雪转过头。
宋梨站了起来,又被黑衣女子拉住,犹豫着再次坐下。
而他还是转过身,加入了逆向的人流。
“我真没事,能走的!”
宋梨晃晃腿,脚底刚要接触地面,就被黑衣女孩拉住脚腕。
“你还在流血啊!你看这擦得,我纸都用完了,你还说没事!”
脚边就是殷红的皱纸团,宋梨无话反驳。一双黑鞋进入视野,一动不动。怎么又来一个人!这下更麻烦了。
宋梨抬起头,面上惊愕。
“汤雪?!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你认识她?”
黑衣女孩也抬起头。
“他是我朋友!”
宋梨忙答,伸手拉住汤雪。
“他会带我去医院的!你还有事吧?走吧走吧!谢谢你!”
女孩望了望宋梨,突然埋下头把她脚腕抬起,看着汤雪道:“你一定要带她去医院哈!你朋友刚踩了这么长一块玻璃!”
说着,她举起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拉出一个夸张的距离。又指向她光着的脚:
“你看她伤得多严重!血流了一路都不知道!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偏要自己走!”
随着女孩的指引,汤雪的目光落在宋梨脚底伤口,又迅速移开,落到她脸上,神色微妙。宋梨突然感到脚心一阵剧痛。
“呃!”
她低呼一声,手掌紧紧按住膝盖,然而并没有用,痛感依旧张扬。
怎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地望向汤雪,对方眉头微蹙,明显也收到了这个痛感。
对上宋梨的眼,他明显慌了一瞬,随即向她伸过手。
宋梨扶上他的大臂,拉着他缓缓站起,汤雪却越来越近。他们大片体温相接。
等反应过来,宋梨已被他横抱在怀中,背过黑衣女孩,朝前移动。
她慌忙勾住汤雪的脖颈,看不见身后女孩,只听她大喊一声:
“你朋友比你靠谱!”
“怎么回事?!你别走了!”
她急急传音,汤雪仍快步走着,没事人一样目视前方,留给她一个下颌。
“你的脚在痛啊!”
宋梨扯住他的耳朵,逼他低下头看她。
他对上她的眼,终于有了声音:
“是你在痛,只是传染给我了。”
宋梨一愣:“这个玩笑并不好。”
又被堵在红绿灯路口,汤雪抬头扫了一眼,红灯秒数还长,耳根有些发痛。
“我没开玩笑。”
她的手猝然松开,震惊地望着他。
“看到别人受伤,我就会痛。”
“怎么可能?!”
宋梨脱口而出。
一只手拍上汤雪的肩膀。“走了走了。”
汤雪抬眼,绿灯又亮了,他朝前走去,无暇顾及她的震惊。
宋梨脑袋发懵。是有一些人共情能力很强,但对别人感受共鸣到这个程度的,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吧……更何况他是个将军,这种体质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你天生就这样吗?”她问得很迟疑,显然不期待收到肯定的答案。
汤雪叫住一个人:“你好,请问医院怎么走?”
陌生人细致冗长的回答将她的疑问挤到对话边缘。
等那人走开,宋梨扒住汤雪侧脸:“我说了,不用管我。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
他朝那人指过的方向走去。
【宋梨亲!离本次死亡还有3分钟!】
汪汪的虚拟屏敲在二人头顶。
明白自己的徒劳一般,汤雪终于停下脚步,仰着的脸上神色模糊,看不出在想什么。
“带我去没人的地方。”
四下张望,汤雪找到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快步穿离零星的游人,寻至空旷处。
没来得及放下宋梨,他怀中陡地一空,只剩下双臂悬在身前,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
有些尴尬地,他缓缓落下双臂。重叠的体温散去,风舔在裸露的皮肤上,轻而痒。灰色居民楼把他围在无人空地里,不高,留出的天空却很窄。
几只麻雀飞走,黑色电线在头顶荡动,晕晕晃晃,不为任何原因,只是继续摇摆。做着不必要的事。
孑然立于四四方方的天空下,汤雪也察觉到了,他做了太多不必要的事,说了太多不必要的话。
如入时空缝隙处,没有人走进这片空地。黑色电线也摆累了,静待下一只麻雀停落。他是为了何事而来,又应到何处去?
汤雪抬起手腕,为自己没了遮挡的臂膊些微不适。镯子没有附在皮肤表面,而是褪去闪耀的亮红,殷红黯淡着伏在表皮之下,呈一环血色纹路。
视纹镯。
这是它现在的名字。
这镯子从前是结心链的配对物、知觉共享的载体,现在又多了一项功能——他赎罪的检测指标。笛烛从不浪费一件宝物。
汤雪的思绪飘回突然从阳间回到地府的那个晚上——
酒店的漆黑豁然褪去,眼前又是巨大的血日,亮得烫眼。地府大楼巨大而孤立。
黄昏依旧。
笛烛一身红衣,剪影锋利,快步走近。未等他发问,她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汤雪,你的心罪还没赎清。为了找到对策,我只好先把你打发走。”
“为什么?”汤雪冷冷质疑。
笛烛的话里全是漏洞。
心罪只是人生前未能解决的愧疚遗憾之类,十分感性,近乎无中生有,人很难把不存在的罪孽赎清,所以地府对心罪只管判,不管赎,赎不赎清都能转生。
何况他已经签了死契,除了特殊情况,他不可能转生,必须永远为地府效力。
特殊情况极其少有,所以笛烛提出的问题基本不成立。
即使成立,有什么对策需要剔除他的存在才能谋划出来?
无视层层潜在疑问,笛烛将汤雪引入办公楼,只留与他尖锐背影,不圆逻辑:
“心罪不赎清,你就别想继续工作。”
“你说过,心罪不会妨碍工作。”汤雪并不接受她莫名的条件。
笛烛嘴角一抽,这是她的原话。
作为领导,发言多了总免不了被抓把柄,很快镇定住,她显然有备而来,头也不回道:
“你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同意你去出差吗?即使知道你有视痛纹。”
霎时之间,脚下纯白地板仿佛浮出一条无形黄线,把汤雪拦在原地。空旷安静的大厅里,笛烛转身止步,与他面面相觑,静止的两人形成诡异对峙。
出差一事,汤雪并不知道详情,而笛烛清清楚楚。即使如此,她也批准了申请,让他毫无准备地被宋梨的血尸刺激得痛不欲生。
笛烛知道他的状况后十分震惊,就像忘了视痛纹一事,汤雪亦无力计较,只是好奇自己当初为何以烙视痛纹为条件签下死契,让自己受如此折磨。
然而笛烛不仅没给出回答,还立刻将他打发去了阳间。
“为什么?”汤雪无法理清她的动机和逻辑。
唇角微勾,笛烛脸上闪过一丝重新把握局势的得意。稍作停顿,她正色道:
“因为按道理来说,你的心罪已经赎清,视痛纹的效力不至于影响正常工作。”
定望住她,汤雪震惊难掩,笛烛了然地补充:
“然而结果表明,视痛纹的效力与我给你烙纹时相比,丝毫未减。”
汤雪压下异色:
“为什么视痛纹会与心罪有关?我又为什么要找你烙视痛纹。”
“如果把视痛纹看作一朵绣花,你的心罪就是承载刺绣的布。布料损毁,绣花也会随之损毁。所以只要你的心罪减轻,视痛纹的效力就会减弱。”
“至于为什么?具体就要问你自己了。写在死契上的都是直截了当的条件,不包含动机。”
“我只记得,当时你提出这个要求与你的心罪有关。没想到你忘得这么干净。”
笛烛看着陷入沉思的汤雪,并不期待等到他灵光一现。要是真有这么容易,他不至于现在还需要问她。
“别愣着了,走吧。这趟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
笛烛转身走出几步,还没听见跟来的脚步声,回头,汤雪仍站在原地。
“我不认为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他认真道。
“心罪本就无足轻重,不做监守者,视痛纹也没有影响。我可以继续做本职工作。”
“没那么简单。”笛烛再次走近,停在一个分享秘密才需要的距离。
“从前说心罪不影响工作,那是我给了你们特权。对心罪要求不高,也是因为地府力量有限,管不了这么多。”
“但罪孽毕竟是罪孽,不赎清就要一直背负,没有不重要的。更关键的是,新规马上就要施行,戴罪者都要强制服刑,罪清才能自由,地府编内人员首当其冲。”
她笑得高深莫测:
“汤雪,你是我最看重的员工。”
“我可不想失去你。”
不甘与无奈压抑在眼中,汤雪迟迟没有回应。
一声消息提示音适时响起。
笛烛摸出手机,低头点开什么,如晤救星。
“先行文件已经发下来了。”
她把屏幕举到汤雪眼前,加密题头下,落款天庭金章之上的正文内容与她话中完全相符。
“走吧。”
这次是汤雪开口。
笛烛落手,转身带路,又突然回头:
“刚刚给你看的,别泄露出去。”
“为什么从我开始?”
汤雪又浮出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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