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雪把她紧紧抱住,厚厚的围巾蹭在她脸周。“这条路有点坡度,我怕你刹不住……”
“哦。”
宋梨松开下意识把他圈住的胳膊,“谢谢你。”
在户外运动完,又吃了顿饭,终于走进电影院。看着周围被暖气烘得只着一件单毛衣或衬衫的人们,宋梨解下汤雪脖子上的两层围巾抱到怀里,又让他把外套脱掉。
“你看看吧,感觉哪个故事比较吸引你。”
宋梨看着售票机上的片单,才知道这是自己死去时空的五年前。那时她的工作还不是很忙,还会去电影院随机买票,不看推荐也不看排雷,因为不怕浪费时间。
“你觉得呢?”汤雪看花了眼,转头问她。
“我……这些我基本上都看过。”宋梨划过屏幕,里面没有她特别喜欢的,最好的一部也只是勉强入得了眼。
“你挑一部吧。我想看你喜欢的。”
宋梨瞥眼汤雪,脸上的表情变得艰难。喜欢的她已经挑出来了,但她不想给他看那一部。
“这个吧。”
她点进购票界面,是里面最无聊的一部——她希望汤雪别再因为更多东西留恋阳间,或者别的什么。延长的离别就是延长的恐慌,再多一点深刻的感受就会承受不住。
“你看,这个黑色的大屏幕上会出现特别逼真的影像,就像……就像做白日梦一样。”
包场的两人坐在最中央的区域,宋梨指着尚未启动的荧屏给汤雪描述之后会出现的东西。“对了!你有手机吧?其实这就是手机的放大版!”
“嗯……”汤雪思索着她的话,觉得这和回放他记忆的东西更像。
“这个声音会有点大,你可能听不习惯。不舒服我们就往后坐,反正这里没别人。”
正说着,屏幕突然亮起来,放映起其他影片的预告片。宋梨盯住汤雪,他果然皱起了眉。
“走吧。”
她拉着他到最后一排坐下。虽然观感没那么好,但这部片子本来也没什么可看的。
不出预料,影片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宋梨就久违地有了尿意。她按下要陪着她出去的汤雪,到卫生间转了一圈,舒缓凌迟般的无趣。她可是没有知觉的人,都被这电影弄出幻觉了……
等到宋梨回来,汤雪才沉下心继续看,怀着强大的信念感——毕竟这是宋梨喜欢的。
没过多久,他的信念感便崩塌——身侧一沉,他发现宋梨靠在她肩上,似乎睡着了。
她不是没办法入睡吗?更何况在没有和他知觉相连的情况下。
汤雪疑惑地盯着宋梨的睡颜,她的双臂团抱着围巾,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臂上。隐隐约约,他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像在说着什么。可音效声太大,听不出。
汤雪埋下头,几乎与她唇耳相贴。缕缕热气喷在他的耳廓上,他这才听清宋梨确实在说话。
“好热……”
她怀里的围巾滑下膝盖。
怎么会……
汤雪把宋梨靠到椅背上,替她脱下外套,她的面庞再次静止下来。安眠如初。
躬身拾起围巾,一下一下,他极缓慢地对折着,渐渐明白汪汪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它的法力殆尽,只够完成两次传送。所以没有余力再让宋梨保持无知觉的状态。
平淡的画面,平淡的剧情,平淡的配乐,连一声俗却鲜明的呐喊或爆炸也没有。宋梨是被冷醒的。
外套不知何时被脱下,搭落在地,只有一只袖子捏在她的右手。围巾被汤雪靠枕一样抱在怀里,他静静闭着眼,荧屏上演职人员表滑动的光从他脸上移过。
她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围巾不是在自己手里吗,怎么到汤雪那儿去了?
宋梨吸吸鼻子,连鼻腔里也钻着丝丝冷意,愣了一下,她披上外套冲去厕所。
“你刚刚睡着的时候,说你很热……”
汤雪把两截围巾一齐围到脖子上。
宋梨笑了笑,伸手去解汤雪的围巾:
“我说热,当然是因为你太热了。”
汤雪往后躲开她,握住她两只手,有些冰。
“可是刚刚存完外套我就身上发凉,不信你摸。”他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宋梨抽出手:“别占我便宜了,你知道我摸不出来。”尽管指尖已经染上汤雪侧脸的凉意。“你还把我衣服脱了。”她刻意地抱住手臂,一脸不满。
汤雪讪讪落手,“你就会把什么都说成这样。是你睡不安稳我才帮你脱掉的。”
宋梨没听到般转过头,支着手臂大伸懒腰:“以后不挨着你睡了,原来看部烂片就能睡着。”
“什么是烂片?”
“不告诉你。”
拨了拨斜斜冒出的生菜叶,宋梨大大咬下一口,差点流出热泪——食物,真正的食物!三十多天没尝过味儿,还演了三顿饭,再见真是恍如隔世。即使只是一个汉堡,也让人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
嚼着嚼着突觉有点噎,正碰上汤雪拿起杯子,她跟着他的动作猛吸一口。忍不住眉头一皱——这可乐怎么是苦的……
不对!控制住表情,宋梨混着面包胚咽下苦得发酸的咖啡。再看对面的汤雪,面无异色,就像喝了一口白水。
他杯子里是什么?要不要提?
如果只有自己的可乐被换,说了,汤雪就知道她能喝出来;如果他杯子里也是咖啡,倒能印证他们感觉相连。但这明显就是他故意的。
上次不会也是这样吧?!当时沉浸在回忆里,也没注意看。
汤雪认真地望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宋梨盯紧食物,保持沉默。
对面又啜一口吸管,宋梨不再和他同步。以前虽然咖啡喝得多,但都是偏甜的速溶咖啡,这杯简直与中药无差,喝了反而露馅。那要说话吗?一旦汤雪开口,局势就会被他控制。得先发制人……
宋梨拿起杯子,盯着杯盖下方的水珠,久久不语。
“怎么了?”汤雪终于开口。
“我……”
宋梨在心里默数十秒,才继续:
“我想我妈妈了。”
“小时候看完病,我就会缠着她来吃汉堡。”
汤雪捏着杯身的手指僵了一下。宋梨又喝了一口“冒牌可乐”,鼻子皱了皱,而眉头又缩起,这次却没有迅速解开。
她刚刚的不对劲是因为难过吗?汤雪开始怀疑自己的定论,后悔这样试探宋梨。嘴里残留的可乐的甜略略发涩。
宋梨微微紧绷的脸突然释开: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难过?我妈妈还在的……只要回去,我就能见到她。”
“嗯。”
汤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看得宋梨有些心怯。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最不能道德绑架的人,那一定就是他了。
“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汤雪抬起左臂,拉了拉袖子露出一截左腕。他低下头,远远看去像在查看一只手表。
“毫无进展。”
抬起头,他脸上看不出是苦还是乐。
“怎么会?!你不是和我同一时间离开吗?这个进度怎么能……”宋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光围着自己转了。
“这个事本来就很难办。而且……我也不够上心。”
宋梨从座位上站起,把凳子拉到他旁边。视纹镯、视痛纹、心罪……一溜名词珠子一样滚到面前,她穿了又穿,好不容易把它们串到一起。
因为生前的心结,汤雪以烙印视痛纹为条件留在地府工作。烙印的载体就是他的心结本身——地府称为“心罪”。为了保住工作,他需要在回地府前赎清心罪,简单来说,就是让左腕上的纹路消失。
宋梨抓过汤雪的手腕再次确认,果真,那条红纹几乎没什么变化。
“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她仍然无法相信,怀疑其实纹路变了,只是看不出来。
“是……但这似乎还不够。”
汤雪指腹摩挲着暗纹。
“其实……没人知道心罪具体怎么赎,因为地府以前从未注意过。只知道转生的时候,一些人的心罪会被带到下世,而另一些人的不会。”
“是不是要……解开心结?”宋梨努力回想和“前世”的汤雪在一起的时光,还有他后来想起的片段记忆……她突然觉得这不是“足够上心”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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