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语阁才开始经营之际，所有人因着晦气二字都远远躲避，再加上姚琦梦这一次策划的是个新鲜玩法，大家不懂便都远远避开。
如此萧条近乎两月之久，直到今年的凉秋灯会，李婉然以一种砸场子的方式，令所有人将注意力从往年的花灯，转向了芳语阁后。
新奇古怪的玩法很快夺得人们眼球，芳语阁再度风光无两，连带着昭华公主都亲自体验其中乐趣。
无论男女纷纷踏入芳语阁，戏中人、仙人指路、入书香竟成了京都潮流。
芳语阁以一股清流示人，使得众宾客尝到新鲜感觉，明明是流连花楼，却硬是将花楼分出个三六九等。致使逼迫旁的花楼学习姚琦梦的运作方式，逼良为娼的事情大大降低，整个京都都一派和气。
至于李婉然的庶兄李楚明也让李婉然找到漏缺之处。
当今天子同秋鸣皇年龄相仿，虽说身子比秋鸣皇康健一些，但其实也是强弩之末，全身上下不过是凭借着想要收复秋鸣的那口气吊着罢了。
是以昭华找准时机，在芳语阁最出名的那一刻，亲自来芳语阁体验。这芳语阁女子受宠若惊，只觉得天家其实并未抛弃他们。
也正是昭华此举，才让那些花楼众人学习清白方式，让花楼女子得以喘息。贫穷女子家，尤其是父母者重男轻女之人，预料到自己未来结局，也会因此开始默默拥护昭华。
一时间昭华在百姓口中呼声较高，备受拥护。
再者当今圣上子嗣凋敝，除却天生早夭及已经被处决的三皇子玉承泽，余留下的几位皇子。
唯有七皇子玉承祈、十一皇子玉承吏活跃在圣上面前。只可惜玉承吏是宠妃之子，性格乖张蛮横，若非圣上有意压制，便会是第二个清陶。
故唯有七皇子玉承祈虽非长子，却是皇后嫡出，被当今圣上寄予厚望。
至于其他几位公主，从年少时，只有昭华展露出惊人的权谋手段，比之几位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圣上着重培养，只为能给七皇子找一个最好的辅助。而且昭华是女子，不会与之争夺皇位。
然而随着天子身子每况愈下，将军兵马越发逼近秋鸣都城，远在礼周之外，昭华的野心也越发彰显出来。
是以玉承祈知晓姚琦梦同昭华走得过近，便主动找到姚家的敌对——李家，他找来了李婉然的庶兄李楚明，并秘密购买了大批弓箭。
李婉然自那日“酗酒”之后，便时时找人监视李楚明，也正因如此，让她抓到漏洞，提前更换了军备物资。
玉承祈盛怒，李家根本无法承担怒火，故李父只能割舍庶子，将李家家业交至李婉然的手中。
岁月如梭，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场战役持续两年之久，秋鸣在多方围剿之下节节败退，百姓出现了举家迁徙的状态。
因芳语阁中对女子绝对安全，不少落难逃亡女子纷纷投靠芳语阁。
战事多捷，礼周将士士气大涨，更是直捣黄龙，占领秋鸣多座城池。
直到秋鸣彻底元气大伤，礼周将其占领，秋鸣国才不复存在。
玉将军凯旋第一件事便是将兵权卸下，辞去将军职位，如此当今圣上的心病终于解除。
本就忧思过度，疑心病重，这一放下心来，病来如山倒，一代皇帝终是陨落。
只不过将军凯旋前一晚，有百姓曾言，皇宫内外灯火通明，门中守卫剑拔弩张，整整持续到丑时二刻，之后就没有了后续。
只有姚琦梦知道，因为那一晚，昭华公主终于逼宫，只是可惜了圣上同七皇子一同做局，昭华被擒，与之同样被擒的还有当今驸马陈默涯。
具体内幕已无人知悉，只知道昭华照旧出入朝堂之上，可惜的是她昔日旧部被四散左迁，此后彻底远离京都。
“二姑娘，今日可要带上这枚鸢樱步摇吗？”姚语揶揄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第一次姚琦梦脸颊泛红，没有出声回嘴。
她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头珠翠，金钗玉环错落有致。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唇如艳花，桃粉敷面，眼眸之下暗含的点点红晕，竟让她那一向无害且又乖顺的杏眼，带了些许的媚色。
今日是她同玉贺忱的成婚之日，宾朋满座，热闹非凡。清晨初期，姚府门外的爆竹声从未停歇，院外是人们议论的声音，院中也是小厮仆从互相讨喜的交谈。
“鸢樱步摇，杏兔邀月玉佩，以及那枚月光石项链，我都想佩戴在身。”姚琦梦缓缓开口，那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见证，也是他们初识心意相连的证明。
姚语听罢，眉眼中的笑意更像是止不住要溢出来一般：“好。”
终于，红色盖头扣上，所有芳华尽被那锦绣绸缎敛下。
房门大开，她被一宽阔的脊背背在身上，听着自身下传来的心跳声，好似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了。
终是喜庆的红色将整个房间染遍，姚琦梦在盖头被缓缓挑起之时，映着烛光对上了玉贺忱的眼眸。
“琦梦，我终于娶到你了。”
玉贺忱的话浅浅淡淡，可不似语气中的平静，他话意之下是情的汹涌澎湃，那堆积的情感，在一日复一日的压制之下，终于可宣之于口，开闸泄洪。
烛火熄灭，月隐云中，本应“绅士”浮沉，可奈何云雾柔软可欺。
云随风而动，不受控地奔向明月。明月怜惜，高悬之中散发出的光芒越发柔和。
长夜漫漫，春色撩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嘤啼，终是送夜迎昼。
*
明德二十六年，夏。李婉然同柳言轻好事将近，姚琦梦立即拽着玉贺忱一同上街采买。
彼时因昭华公主多次上书，终于新皇同意豁免女子多项限制，可从事百业，甚至可入朝为官。
从买卖猪肉的铺子到延边叫卖的小贩，酒楼开张的老板到手艺工匠的铺子，一时间，就算是打铁的还是修葺房屋的，女子的身影都渐渐多了起来。
只不过当姚琦梦的眉眼看到了依旧围困在厨房之中，完全依附于丈夫的女子时，她突然停顿了流连的目光。
“公主殿下费尽心思将女子带出围笼，可偏偏还有女子主动投身牢笼，公主要是知道会不舒服吗？”姚琦梦喃喃自语。
“我的本意就是拓宽女子可以选择的道路，只要是她们从心而想，无论是做什么，我都会觉得我做得很值。”不知何时，玉贺忱已悄然退下，昭华来到了姚琦梦的身边。“女子的崛起，并非一味强大己身，而是需要多条道路多项选择，在这样的选择中，没有被迫落选，只有从心而选。”
“如果一味地要求本不适合的人去抛头露面，那我同历年来压迫女子的人有何不同，都是强迫别人去选择不愿的东西，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或许我对女子崛起这条路思考的并不透彻，可是我们在进行的过程中，不断试错，总能找到正确的归路。”
姚琦梦似懂非懂地听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看着集市之上较之以往更多的女子，内心深处却多了几丝豁达。
“还不曾问过公主殿下，当日在先皇寝宫中，您做出的那个选择悔吗？”瞧着面前的人流，姚琦梦终于把心中所想问出。
虽然她不太知道大致情况，但她清楚，那日在皇宫中，她与昭华合作之前，她问的那个问题，终究是成了真。
姚琦梦这一番话，直接让昭华愣怔在了原地。
昭华忍不住回忆当日情景，就记得当日火光冲天，仅差一步之遥，她就能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只可惜她不曾料想，同她七皇弟一同设局的居然是她的父皇，那一招请君入瓮，直接将她彻底擒获。
依稀记得那日，殿中烛火微摇，殿外一片肃杀。侍从的剑就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她的父皇拖着孱弱的病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昭华，你是为父最满意的孩子，只可惜你是女儿身不可登上皇位，不然这太子名号我当真想要传给你。”
那一夜父皇喋喋不休对她说了很多不舍的话，夸赞她的一身谋划，赞叹她的御下有方，可是最后她的父皇，给了她一个同姚琦梦一样的问题。
究竟是她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宝座，女子此后会被规训更多，还是她放弃权力，全身心辅助七皇子稳固皇权，换得女子入朝堂的机会。
最后的最后，她选择了后者。
“抱歉抱歉，两位姑娘，小女子陶妍，字婧雅。今来京都特为进京赶考，不知道翰林院的去路是何方向啊？”
姚琦梦与昭华一同回首，就见那女子面容姣好，青春洋溢，一时间她们二人也被那笑意感染，指路之后就目送陶妍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生机与活泼。
一时间昭华回忆过后的最后一点不甘，也随清风消散在了空中：“不悔。”
昭华一直知道她父皇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脑子里都是维护礼周正统，以性别看人。
当皇帝有此一问时，这样的对话势必会传出宫中。若是昭华她选择了自己为皇帝，她因帮扶女子而竖起的威信便会土崩瓦解，就算凭借那些势力登上皇位，终有一日会被拉下马。
无论是甘心还是不甘心，她都只能选择不为皇帝。
更何况陈默涯也以身入局。
其实若是皇权与陈默涯之间，她会选择皇权。可是为了让父皇信任她不会再次谋权，保证生命安全，她利用了父皇对女子刻板的为了情爱抛弃所有的印象，使得她特地表现出陈默涯是她软肋的事情。
倒是那个呆子，明知道她心思如何，可偏偏自愿入局，幸好如今的她对皇位没了心思，不然第一个死的定是陈默涯。
姚琦梦看着昭华那样淡然的模样，不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公主殿下，为什么会这般信任我呢！”
“因为你的身份和背景，是我唯一能选择的。我从来不是信任姚二姑娘，我只是相信我们身后千千万万个女子，我相信只要找到一条可行的方向。”
“那么她们将会让此处从无路到有路，从小路到大路，从大路变成一条康庄大道。”
“或许我们现在的思维还不太成熟，很多东西还在完善，但是我们在路上，我们在前行，总有一日就能到达希望的彼岸，所以请让我们在这个试错的过程中，容许一些错误的发生。”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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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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