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没说话,只是把外套脱下来裹住温简发僵的膝盖。两人从暗道出来时,装甲车已经把林老师和学生们转移到临时营地。温简坐在车厢后部整理照片,江灼蹲在旁边抽烟,火星子一明一灭。远处伽马国的边境线泛着青灰色,黑礁的据点在山坳里冒着黑烟。
“明天去难民营?”江灼突然问,烟蒂烫在铁皮上,发出“滋”的一声。温简把拍好的素材导入平板:“林老师说难民营有孩子捡到黑礁的工牌……但要等维和部队清完周边雷区。”他的指尖划过照片里江灼护住自己的侧影,喉结动了动,“你教我用步枪自卫吧?上次流弹过来,我连躲都不会。”
江灼掐灭烟,指尖擦过温简发顶:“行。但你得答应我,采访时离交火区至少三十米。”他的语气软下来,像装甲车履带碾过春泥,“记者活着,才能把真相带出去。”
车厢外,朝阳终于跃过地平线,把装甲车的蓝白色涂装染成暖金色。温简望着远处硝烟未散的天空,突然觉得战地记者的镜头里,除了废墟和硝烟,还该有两双手交叠的温度,和一颗甘愿为对方挡子弹的心脏。
清晨的风裹着难民营的炊香钻进装甲车缝隙时,江灼正蹲在铁皮屋檐下擦枪。温简抱着平板凑过去,屏幕里还停留在昨晚整理的工牌照片——镀镍金属牌刻着“Black Reef Logistics”,边角沾着沙漠的黄土,编号尾数是“0719”。
“林老师说孩子是在C区雷区边缘捡到的。”温简指尖划过照片里的编号,“这串数字,和你之前说的黑礁运输车队编号一致。”
江灼的手顿了顿,把擦枪布叠成方块收进战术背心:“带两个战斗小组,跟我去矿洞。”
难民营的铁皮路被踩得发亮,孩子们举着废弹壳做的风铃跑过来,见着江灼就围在腿边喊“江叔叔”。林老师攥着温简的袖子,指节泛白:“那片矿洞是三年前政府军和叛军交火的禁区,地下还埋着未清的雷。”
江灼弯腰摸了摸一个扎羊角辫孩子的头,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我们只走外围,不会碰雷区。”
矿洞入口藏在仙人掌丛后面,洞口的碎石上留着密密麻麻的弹孔。江灼用探雷器扫了一遍,绿灯亮起才抬脚进去。温简攥着相机背带,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洞外的风声——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柴油味,墙壁上还留着黑礁集团的喷漆标记。
“慢点儿。”江灼的手电筒光劈开黑暗,“矿洞深处有条走私通道,黑礁用它运轻武器。”
温简蹲下来,镜头对准墙角的弹壳——是AK-47的,弹匣上刻着极小的黑礁徽记。他刚要按下快门,洞外突然传来粗重的脚步声。
“趴下!”江灼一把将温简按在石壁上,枪口稳稳对准洞口。
进来的是两个穿迷彩服的男人,端着改装过的AK,刺刀上沾着锈迹。江灼的拇指搭在扳机上,却看清了他们臂章——不是伽马国正规军的鹰徽,是黑礁雇佣兵的骷髅头。
“是外包的雇佣兵。”江灼用唇语说,“别暴露,他们没发现我们。”
温简的手心全是汗,相机取景框里,两个男人正翻找地上的木箱。其中一个踢到弹壳,骂了句带着东欧口音的脏话,捡起来塞进口袋。等脚步声远去,江灼才松开他:“刚才开枪,洞顶的浮石会砸下来。”
温简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你早看出他们是雇佣兵?”
“看靴子。”江灼扯了扯自己的战术靴,“正规军配发的靴底是橡胶防滑纹,他们鞋底沾着港口的煤渣——黑礁的船从黑礁港卸货,那边的煤渣是独有的。”
回到营地时,夕阳把装甲车染成血红色。江灼把缴获的弹壳放进证物箱,转身看见温简在整理照片。他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温简手里的笔记本:“拍了?”
“拍了。”温简翻开页,里面夹着矿洞的特写,“还有这个——”他导出相机里的照片,是雇佣兵口袋里漏出的半张清单,上面写着“AK-12×20,目的地:厄索斯南部营地”。
江灼的眼睛亮了亮:“加上之前难民营的工牌,足够情报组立案了。”
温简突然说:“教我用步枪吧。”
江灼愣住:“之前在装甲车旁不是教过?”
“不够。”温简拿起墙角的95式步枪,枪托抵在肩膀上,“上次流弹过来,我还是慌得忘了躲。我要能保护自己,也能帮你挡点什么。”
江灼走过去,调整他的姿势——左手托枪托,右手握扳机,手腕要稳。“呼吸沉下去,”他按住温简的肩膀,“瞄准的时候,别想会不会打中,要想目标的位置。”
温简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打在五十米外的靶纸十环位置。江灼笑了,指节敲了敲他的胳膊:“不错,比我第一次强。”
温简放下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耳尖有点红:“那……下次遇到危险,我能帮你分担点?”
江灼没说话,却伸手擦掉他脸颊上的灰——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晚饭后,两人坐在装甲车的引擎盖上吃压缩饼干。温简望着天上的星星,说:“今天拍那些弹壳的时候,我突然懂了林老师说的‘镜头要沾着温度’。”
他转头看江灼,月光落在他眼尾,像撒了把碎钻,“以前我拍废墟、拍难民,总觉得是记录苦难,但现在……我想拍你护着孩子躲流弹的样子,拍你擦枪时的专注,拍我们俩一起踩过雷区的脚印。”
江灼递给他一瓶水,瓶身的冷凝水打湿了温简的手背:“你是记者,要做的是让外面的人看见真实的这里——包括我们。”
远处传来矿洞方向的爆炸声,火光冲天。江灼站起来,拿起步枪:“我去查一下。”
温简跟着起身,抓起挂在车头的相机:“我和你一起。”
江灼回头,黑色作战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声响:“危险。”
“你教过我,”温简攥紧相机,“记者要活着带出真相,但也要学会和守护真相的人一起面对危险。”
江灼笑了,伸手拉他:“跟上。”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只剩下装甲车的引擎声,和远处传来的零星枪声。风里飘来沙漠的苦艾草味,温简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弹壳里的阴谋、埋在矿洞里的武器,都不如身边这个人的手来得踏实。
他们是彼此的镜头,也是彼此的枪;是记录者,也是守护者。
而在矿洞深处,黑礁雇佣兵的无线电里传来声音:“目标已发现,准备撤离……”
但他们不知道,有两个身影正踩着碎石往这边来,一个端着枪,一个拿着相机,要把所有的黑暗,都晒在阳光下。
帐篷里的卫星电话刚挂断,江灼指尖还沾着加密频道的静电。他盯着战术平板上的航线图,指节无意识叩了叩铺着军用地图的木桌——温简蹲在角落,徕卡相机的镜头盖还没拧上,正用袖口擦照片上的沙尘。那张从矿洞附近捡来的模糊影像里,黑礁雇佣兵的战术背心下摆沾着半枚弹壳,背景是一辆喷着伽马国运输公司标识的重卡。
“江队,你看这个。”温简把照片举起来,指尖点着重卡车牌的位置,“昨天截获的通讯里,黑礁提到过‘白羚羊运输队’,车牌尾数是7-3-9。”
江灼凑过去,战术手电的光打在照片上,他忽然皱起眉:“这辆车的GPS信号,昨天凌晨三点消失在边境小镇图尔巴。”
帐篷帘被风掀起,带着沙漠的苦艾草味钻进来。江灼抓起桌上的95式步枪,枪托抵在肩窝试了试重心:“图尔巴是黑礁的洗钱点,我们去查。”
装甲运兵车碾过戈壁滩时,太阳刚爬上地平线。温简坐在江灼旁边,防弹背心的陶瓷插板硌得胸口发疼——那是江灼刚才硬塞给他的,说“就算拍照片,也得活着把底片带回来”。他摸着背心内侧的暗袋,里面装着迷你卫星电话,是出发前温简偷偷塞进去的:“万一我出事,这个能定位。”
图尔巴的街道像条晒干的蛇,土坯房墙上还留着去年冲突的弹孔。江灼把车停在杂货店门口,摘了头盔塞进背包:“我去酒馆找线人,你去照相馆查那辆车的登记。”他从战术腰带里摸出个折叠刀扔给温简,“遇到麻烦就划窗户,我在街角便利店等你。”
照相馆的门帘挂着褪色的蓝布,温简掀开时,显影液的酸味扑面而来。老板是个裹着头巾的老人,正用镊子夹着相纸放进定影液。温简把照片摊在柜台上,老人的目光扫过重卡车牌,手忽然抖了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周有个穿伽马**装的家伙来冲照片,”温简从包里掏出打印的平民照片——是昨天拍的图尔巴难民营的孩子,“他说要寄给家里的妹妹。”他把照片推过去,老人盯着照片里啃着馕的孩子,喉结动了动:“二楼仓库,第三个木箱下面。”
仓库的木地板吱呀作响,温简用手电照下去,果然看见个铁皮箱。他搬开箱子,里面是一沓车辆登记单,最上面的正是那辆7-3-9车牌的记录。登记人是“伽马国农业合作社”,但下面的备注栏写着“转黑礁物流,图尔巴港2号码头”。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温简迅速把登记单塞进相机包,躲在货架后面。两个穿黑T恤的男人上来,手里拿着手枪:“老板说有人问过那辆车?”温简的心跳得厉害,他摸出相机,对着楼梯口按下快门——闪光灯骤亮,两个男人瞬间眯起眼。他趁机冲出去,撞开杂货店的门,刚好撞进江灼怀里。
“怎么了?”江灼接住他,闻到他身上的显影液味。温简举着登记单:“码头!他们在转武器!”江灼看了眼手表,战术平板上的支援坐标还没发过来:“来不及等维和署了,我们自己去码头。”
码头的探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江灼拉着温简躲在集装箱后面,看着三辆重卡缓缓驶过来。车斗里盖着帆布,但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AK-47改型——正是“毒蜥”的枪管。
“我去引开守卫,你去拍车牌和货物清单。”江灼把战术手套摘下来给温简,“手套上有防滑粉,翻集装箱时不会滑。”他从腰后摸出个烟雾弹,咬在嘴里:“等我信号。”
烟雾弹扔出去的瞬间,江灼冲出去,用步枪点射守卫的脚踝。温简趁乱跑到重卡旁边,掀开帆布,用相机拍下车斗里的武器。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抓住——是个黑礁雇佣兵,手里拿着匕首。温简反射性地抬起相机,镜头砸在对方脸上。雇佣兵吃痛松手,温简转身就跑,却被绊倒在地。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江灼扑过来,把温简压在身下,步枪的枪口对准雇佣兵:“不许动!维和部队!”雇佣兵骂了句外语,转身钻进集装箱之间。江灼抱着温简,手掌按在他后颈:“没事吧?”
温简摇摇头,忽然抓住江灼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却依然紧紧握着温简的手。远处传来装甲车的轰鸣,是维和署的支援到了。江灼站起来,拉温简起来:“先撤,证据交给情报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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