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沈昭宁:
“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老气横秋,若非沈昭宁早已习惯,只怕会觉得格外割裂。
“擦酥,”沈昭宁回想了一下:“江南式样,不过需要拿黄泥炉子熏烤,你先帮我把后院中的桃木劈一些。”
灵昀有些不愿地撇撇嘴,可看在沈昭宁刚酿好梅干的份上,还是扛着斧头通过后门去了院子里。
趁着灵昀劈柴的功夫,沈昭宁也没闲着,她先将面团揉成光滑表面后放至一旁松弛,拟作擦酥的外皮。
随后沈昭宁再将余下的面粉和猪油放到木盆中,以掌根轻轻揉搓,直至面团能捏握成团,轻按则松散为止。
于此,再将酥皮包到外皮里面,擀平后撒上芝麻,刷上一层蛋液,撒上芝麻后,她把这些饼皮放到盘子里,端去后院。
“咳咳……”
还未等她踏入后院,便瞧着灵昀污头垢面地守在炉子旁,手里拿着蒲扇不断扇着火。
见沈昭宁过来后,他立马把蒲扇扔到地上,一脸傲娇地撇过头:
“哼,本君从前好歹是冥王手底下的座童,如今在你手中竟沦落到劈柴烧火,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昭宁嗯了一声,显然不怎么在意灵昀的话,吩咐道:
“说完了记得帮我把锅盖打开,待会儿擦酥分你一块。”
听到这几个字,灵昀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踮着脚去把锅盖打开,随后又凑到沈昭宁身边,贪婪地盯着那一块块擦酥。
沈昭宁把那几块面饼糊在灶壁上,又往里添了几块桃木,便和灵昀一同坐在旁边托腮等着。
寂静的深夜中唯有血月高悬,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灵昀实在耐不住寂寞,拽了拽沈昭宁的衣角:
“我记得你只要再渡十个阴魂就能完成与冥王的约定,重回人间。”
“现在想起来身份没有?要是还记不起生前的事,可就前功尽弃了。”
沈昭宁神色微怔,似是毫不在意一般:
“无碍,一切随缘便是。”
“呵,你倒是心好,倘若记不起自己的身份,那就要守在这酒楼中渡一辈子阴魂,只能靠着那盏破灯才有出去的机会。”
灵昀不屑地说道,又打了个哈欠:
“我不管你啦,酥饼做好后记得把我叫醒。”
说罢,他趴在沈昭宁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沈昭宁看着黄泥灶底下燃烧的火焰,不免陷入沉思。
自打刚睁开眼的时候,沈昭宁就已经在这个酒楼里了。
她不记得自己身世,空荡荡的酒楼中只有灵昀陪着她,告诉她这里的规则。
总得来讲,沈昭宁被困在了这座酒楼中,只能以渡阴魂换取重生的机会。
她无须出门,那些身怀执念不肯投胎的人总会自寻此地。
沈昭宁只需用食物为媒介,探寻他们牵扯最深的地方,窥见亡者生前回忆,从中找到他们最深的执念。
来这里差不多四年多的时间,对于渡阴魂这种事早已经熟能生巧,可对于自己生前的身份,沈昭宁一点头绪都没有。
“哇,好香!”
灶内酥饼的香味飘出来,还不等沈昭宁把灵昀唤醒,他便自个儿睁开眼,蹦蹦跳跳地去灶台那里,踩着板凳掀开锅盖。
锅盖一打开,香气顿时扑满了整个后院。
沈昭宁怕烫,便由着灵昀把一个个擦酥从灶里面取出来,自己还悄摸地藏了一块准备当夜宵。
结果擦酥还没揣到怀里,就被沈昭宁弹了一个脑瓜。
“你你你……大胆!”
灵昀羞得脸通红,气嘟嘟地瞪着沈昭宁。
可他这幅傲娇脾气对沈昭宁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被吩咐道:
“劳烦这位大人帮我把擦酥放在台面上,刷上豆酱后味道会更香。”
听到这句话,灵昀这才悠悠地把擦酥端上去,甚至迫不及待地自己跑到后厨中拿来一小坛豆酱递给她。
沈昭宁刷上豆酱后,又把擦酥放在灶中烤了片刻后,这才端起来回到酒楼内。
端盘刚搁于桌上,刹那间香气扑鼻,金黄的酥皮上裹着一层芝麻,在赤黑色的豆酱下格外诱人。
男人咽了咽口水,抓起一个擦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咬开的一瞬间,酱香混着芝麻的香气在味蕾中弥漫,酥脆香口,他蓦然想起了什么,两行血泪不觉划出:
“我……我记起来了。”
沈昭宁为他倒酒的动作一顿,余光扫向向旁边的青铜灯。
只见那盏青铜灯不知何时泛起葳蕤烛光,随着他的话愈来愈旺。
“我名唤张石头,原是归云村一农夫,三年前应着官府征丁戍边。。”
“如今战事已毕,大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我怎会……”
他的眼中越来越迷茫,心底升出极深的执念:
“不…我没死,我岂会死!让我走!
同时,那盏青铜灯蓦地蹿出一道火光,血红色的烛火几乎要将整座酒楼吞噬,诡异而靡丽。
相较于张石头的歇斯底里,沈昭宁显得十分平静。
她垂眸看向那盏青铜灯,素手轻点,灼烈的烛火顿时湮灭,颇为讨好地想舔舐她的掌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石头冷静下来,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颤抖着趴在木桌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周围好黑,好冷,我看到一个人,他好像在等我…”
话语未落,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一道荧光被青铜龙灯吸入,于此同时沈昭宁握着灯,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不远处,似乎传来幽幽的歌声,沈昭宁低头看去,脚下的路已经变成了沙石。
她循声过去,瞧见了边关的风沙,营帐外烧着熊熊烈火,将士们烤着鹿肉,一起唱着家乡的歌谣。
其中,沈昭宁见到了张石头被人围在中间,低头摩挲着一只布娃娃。
“哎,石头,等明个儿仗打完了,咱弟兄先找个酒楼好好喝上一盅!”
张石头憨憨地笑了一声,捧着那只布娃娃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家里的婆娘快要生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此话落下,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难道张石头的执念,就是想回家最后看一眼妻儿吗?
沈昭宁看向手里的那盏灯,泛出明黄的烛光。
不对,这不是他最深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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