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郡主?你怎么会来这里?”宋令正兀自焦急,忽听熟悉的声音响起。
昌乐不由分说将宋令从地上拉起,三言两语对宋令交代前因后果,“渡哥哥现在正在大牢里,皇舅让他送我回京,可那晚他擅自离队,现下这件事被人捅到皇舅面前,还给他治了个抗旨罪。”
擅自离队?宋令在心中回想一番,不正是渡渊返回与她同去尹府那晚吗?自己当时随口一说的抗旨,没想到一语成谶了。
“皇舅也是要见你的。宋姐姐,渡哥哥那晚应该是去找你了吧。”
“是,我们现在要去见皇帝?”宋令反问。
“皇舅很宠我,我去求求情,你把那晚的事情全部说与他听,皇舅兴许会原谅渡哥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但是宋令心中只关心渡渊的安危。
两人出了景仁宫,宋令看见跪坐在地上的淑妃。宋令淡淡扫她一眼,移开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路上,宋令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上辈子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是市长,穿越到这里,一下要她见最高领导人,这放在谁身上能是平常心!
她在心中组织好语言,忽而想到,那晚既然没做什么坏事,渡渊为何不直接与皇帝说明呢?难道他不想供出自己?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
她们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巍峨的宫殿伫立在两人面前,宋令抬头仰望,亲身感受到独属于皇权的威压。她们拾阶而上,黄罗盖伞立在两边,随风而动,这是皇帝的象征。
“昌乐郡主。”守在外面的太监拿着拂尘上前行礼。
“福公公。”昌乐亦是温和有礼,“这位便是皇舅召见的宋姑娘。昌乐全靠宋姑娘才捡回一条命,又素日与她交好,所以挂心了些。淑妃娘娘将她扣在景仁宫许久,昌乐怕误了时辰,于是做主提前将她带来了。 ”
一番话说得极漂亮,宋令本以为昌乐是个不谙世事的傲娇公主,今日才对天家儿女有了新认识。
“郡主有心了,待老奴进去通传一声。”福公公也是面善,一张笑脸让人觉得温暖祥和,可谁又知这样的笑脸下是善是毒。
“宋姐姐,皇舅最喜欢坦率真诚之人,你一会一定不要隐瞒欺骗,有什么便说什么,左右有我,安心。”
“嗯。”
福公公快步出来,“昌乐郡主、宋姑娘,随奴家来。”
先前景仁宫已是足够奢华,但较之御书房,只能说是差之千里。这里的每一件摆饰放到现代,都是博物馆镇馆之宝级别的。宋令也不敢乱看,跟着昌乐轻步走到里间。
正在拐角处,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神情肃杀的老人。
“昌乐郡主。”老人古板威严,大约是因为不苟言笑,所以嘴角向下,脸上是刀刻般的皱纹。
“袁相。”
宋令好奇地看去,老人只规矩行礼,一双眼睛并不乱看,对御书房出现的陌生女子丝毫不在意。
昌乐与他没有一句多话,相互行礼后便擦身而过。
宋令跟着她继续走,多嘴问了一句,“那位是谁啊?”
“是大宰相。”
宋令回头看看他离去的背影,挺拔、堂正。
收回眼,她们进到房间中。臣民不能直视天子,故而宋令进到御书房中就一直低着头,跟着昌乐的动作一起行礼。
“昌乐,你先去偏殿,皇舅有话单独与她说。”
“这.....”昌乐没想过舅舅会把自己支开,心中十分不安,但是也无法,只明里暗里嘱咐几句,才躬身退出去。
安静中,宋令听见自己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书房中很暖,但是宋令出了一身冷汗。
“你很紧张?”
“小女子头次见天子,心中惶恐。”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抬起头。”
宋令依言抬起头,这才看清楚皇帝的面容。
“同朕说说,你与渡渊的相识过程。”
这是第一题,宋令不敢忽略重点,又怕说得太多惹人厌烦。她字字斟酌,声音清晰平稳。
等她说完,又过了许久,皇帝才再次开口,“你可知,朕为渡渊择过许多女子,都被他拒了。你是第一个被他主动带回来的女子。为女子抗旨,朕简直闻所未闻。”
宋令腿一软,麻利地跪下,“民女不知渡大人过往,只想逃离水深火热。民女被渡大人和农妇所救,为报恩当夜拼死救出昌乐郡主。故而渡大人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才答应民女同去救助农妇女儿。民女全靠皇家恩德,才保全性命。恩情这辈子,是还不完了。”
“倒是牙尖嘴利。”
宋令听着,只觉皇帝语气还算愉悦,便知马屁拍对地方了。
“那么你再说说,渡渊那晚为何会抛下昌乐,同你离开。”
冷汗浸湿里衣,“自然是见郡主有皇家卫兵接应,十分安全。兴许渡大人觉得做这善事,是为郡主还人情也未可知。”
“既是这样,渡渊为何一开始不同朕说明?”
“这......民女不知。”
皇帝俯视宋令。渡渊五岁那年失去了所有家人,自那之后,他便跟在长公主身边,也算是皇帝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知根知底,他并不怀疑那晚的事。只是,渡渊抗旨是事实,又在朝堂上拂了自己面子。若不稍加惩戒,往后谁都能在他的威严上踩一脚。
眼前这女子,紧张是真紧张,伶俐也是真伶俐。在听完她说与渡渊的相识过程后,皇帝便知渡渊为何要将她带回来了。如此短时间、如此大压力,还能做到口齿清晰、逻辑缜密,既不拖沓也不简略,这是很不容易的,许多臣子都做不到。
宋令的心脏砰砰直跳,就在她以为自己将事情搞砸时,身前传来沙沙声。
接着福公公走到自己身边,手中拿了张明黄色的纸。
“今后安心跟在渡渊身边当差。”
宋令惊喜地抬起头,偏头一看福公公手上的纸,不是赦令又是什么!她一连磕好几个头,“谢谢皇上。”
福公公的手还悬在半空,他觉察出皇帝对宋令的满意,只可惜平民就是平民,礼节什么的,还是差了点。
“姑娘快接下。”
“哦哦!”宋令这才接过那道赦令。
“退下吧。”
宋令几乎是跑出御书房的,告知昌乐后,她就被宫人领着去了大牢。
有了赦令这一路都没有人阻拦,宋令很快便进去。
一股腐臭霉味钻入鼻腔,宋令‘唔’了一声,捂住鼻腔。
要不说现代社会好,起码人有人权。警局里的监狱虽然简陋,但起码是人待的地方。哪里像这个地方,湿冷阴暗,随处可见乱窜的老鼠。
她加快脚步,隐隐约约的话语声响起。
“渡大人,你就老实交代了吧,我们也难做啊。”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们也要交差,那......”
严刑逼供!宋令脑子一白,提起裙摆就开始奔跑,“停手,都停手!皇上的赦令来了!”
正所谓,人未至,声先到。
刑架上的渡渊面色苍白到透明,听到清脆的声音,他扬起一抹笑,痛楚在一瞬间化作欢愉。
就像公主等到了骑士,渡渊等到了宋令。
执鞭人大松一口气,祖宗,总算来了!停又不敢停,打又不敢打。到底是谁在煎熬!只是来的怎么会是个女子?
狱卒们都好奇地望去,就见穿着大理寺官服的少女急匆匆地跑进视野。她手一伸,亮出皇帝的赦令。站在最前的狱卒接过,和同事们查验起来。
宋令根本不管他们的反应,一心只有渡渊。
在看到刑架上渡渊的那一刻,宋令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她的心脏。
明明血腥场面看过很多次,却不知为何,她这次格外神伤,鼻子一下就酸了。
“渡渊!”宋令踉踉跄跄地跑去,仰头看着渡渊苍白的脸。她嘴唇颤抖,脑海中一片虚无,细白的指尖触上渡渊的脸颊。
一片冰冷。
“快快,快帮他解开!”几乎是咆哮似的,她回头朝狱卒大喊。
几个狱卒哪里敢耽搁,连忙拿钥匙解开渡渊的双手。没了支撑渡渊朝前到去,宋令接住他。
这是他们第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但是宋令心中全然没有旖旎心思。她想环住渡渊,又怕碰到渡渊背后的伤。
“你怎么样了?”
渡渊埋在宋令颈窝,他希望自己的心跳不要被宋令听到。
“有些疼。”
声音虚虚在耳边响起,说得宋令也心一疼。
“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回去。”
一直被铁环桎梏着,渡渊的手腕上有明显的血痕。
得知消息的蒋修言也第一时间赶进来,便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
铁骨铮铮大理寺少卿,此时柔若无骨,将全身倚在一个女子身上。幸亏宋令够高,才不至于让画面看上去太诡异。蒋修言好歹了解渡渊,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他看不得渡渊装相,便上前,很没眼力见地打破片刻温存,“宋姑娘,我来背他。”
分明看见渡渊不悦地抿嘴了,蒋修言只在心里说一万句活该。
宋令红着眼,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是也知道自己背不动渡渊。她扶着渡渊,“小心点。”
蒋修言背着渡渊,宋令跟在旁边,看见渡渊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红痕,不由又是一阵心疼。
渡渊被轻轻放在马车里,宋令跟着上马。
看着男人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宋令拿出手帕,正准备帮他擦拭,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沙哑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为何这样关心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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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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