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做了长长的一场梦。
这场梦在他戴上抑制器之后不止一次出现。
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只有他一个行人。他走了很久，却始终都走不出去。裴然看见风沙侵蚀四周，只留下浅淡的痕迹。
裴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只觉得脑袋上的太阳太过耀眼，他的脑仁乃至指尖、足底全都在散发着痛意。
有过许多次经验的裴然知道，这是精神力暴走的痛，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往前走。因为一旦停下来，身上的痛感会更加明显，甚至还能感受到抑制器努力工作的灼烧感。
可是这次有了改变，裴然闻见了一股异香。
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明明是个omega，裴然却对信息素这种东西丝毫不敏感，活脱脱像是个beta。好在裴然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
他也将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因为陆医生曾经说过，他的信息素对于人类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小心忘记控制，大概率会被身边的人类忽视。
但是这个信息素独特之处在于，猫科动物会很喜欢，因为这种味道有个诨名，俗称猫薄荷。
所以裴然和陆医生一直猜测，是这特殊的信息素让他感受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
但是此刻，裴然紧绷的神经告诉他，他闻到了别人信息素的味道。
像是冬日的阳光，这股信息素很难用语言形容。带着极为清浅的香味，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融合了草木香和花香，如果非要说，裴然觉得有些像小猫的沐浴露的香气。
裴然听陆医生说过，信息素多种多样，从植物香味到食物芳香，每个人的味道都会有细微的不同。
但这是裴然第一次闻见信息素，下意识想要靠近。明明刚被巨大的太阳炙烤过，裴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还是想去靠近这股松软的味道。
浑身的痛感被奇异地安抚下来，裴然下意识去找散发信息素的人，眼前的场景却突然消失不见，裴然眼前一黑，发现自己回到了卧室，还没等他仔细思考，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他跌入睡眠之中。
只是鼻尖的香味依然明显，松软的香味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醒来时，裴然瞬间感受到了身边还有一道呼吸声。
窗帘被拉开，他果然看见了那只小猫咪就盘踞在自己手边，小小的身体在深色的床单上格外显眼，裴然一扭头，才发现枕头上也散落着清晰可见的猫毛。
无暇探究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裴然定定地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活物同床共枕，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接受良好。
小猫绵长的呼吸突然停下，一双湛蓝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已经熟练地往自己身上爬。
裴然拼命克制住想要把她从身上丢下去的本能，打算看看这只小猫想干什么。
小猫爬到他的胸口处停住不动，温热的身体整个覆住裴然跳动着的心脏，一阵暖流自上而下倾泻而出，裴然伸出大手盖住小猫。
小猫身上的香味和他睡梦之中闻见的味道相似极了，裴然抚摸着小猫的手一顿。
陆医生进来时，正好看见裴然欺负小猫的画面，想起晚上他不自觉的动作，脸色瞬间有些微妙，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裴然不明所以，不再欺负小猫，看着陆医生。
“你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吗？”陆医生一看裴然的状态，立刻决定转变方式，从闲聊开始。
裴然仔细回忆着道：“想吃药时……”
陆医生点头：“我过来时看见地板和床上都散落着药片，但是你的体征已经平稳，家里没有其他人，救你的会是谁？”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捂着脸睡觉的小猫身上，看她肚皮上下起伏着，各怀心思。
“这只猫留下吧。”陆医生叹了口气，“你肯定也看出来了，陆岷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这只猫看起来和你比较有缘分，不如再养一只。”
裴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小猫。
“而且昨天晚上我进来几次，都见你把猫塞进怀里睡，是真的不喜欢吗？”陆医生调侃道。
裴然摇头，冷静道：“等陆岷回来就送走。”
陆医生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患者。
蔚呈总算悠悠转醒，蓝色的眼珠子在两个人类之间转了转，依赖地往裴然身边蹭了蹭。
这也是蔚呈印象里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之前哪怕晚上出去消耗精力，第二天也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从不会陷入深深睡眠。
蔚呈盯着疑似“安眠药”的裴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半夜医生来访在禁区算是个大消息了，苏善佳一直在家盯着，确定陆医生离开，即刻登门拜访。发现裴然和蔚呈都对郎越接受良好，干脆带着狗子一起来。
看着窝在裴然怀里的猫，苏善佳长出一口气：“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平易近人的样子了，多少有点刺激。”
裴然：。
裴然跟一只手放在蔚呈的背上，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去，小猫被撸得翻了个身想躺下，却被阻止。
苏善佳看得分明，嗤笑一声：“真是你的小宝贝，别人看一眼肚皮都不行，你赶快给她买一身衣服穿上吧。”
蔚呈耳朵动了动，赶忙伸出爪子拒绝。
哪有猫猫喜欢穿衣服的？她作为禁区的猫老大，穿衣服会被手下的小野猫嘲笑的！
裴然却动了心思，把这件事记下来。蔚呈是个小女孩，出门肯定要危险，穿了衣服看起来是不是跟外面的小猫不一样了？
对于蔚呈突然伸出爪子抱他手的行为，裴然只当她是在把自己当大号逗猫棒。
一人一猫各怀鬼胎，蔚呈干脆跳下去欺负郎越。
郎越是个很奇怪的狗子，任由她在身上撒欢儿乱蹦也没反应，反而会好脾气地摇摇尾巴表示纵容。
裴然却不喜欢自家小猫跟狗玩在一起，动了动轮椅，倾身提起小猫：“不要在郎越身边蹭，沾了一身狗味儿。”
“狗味儿怎么了？”苏善佳不满了，“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有狗味儿是英雄的象征。”
裴然并不理他，将蔚呈按在膝上，轻描淡写地面对苏善佳的盘问。
这还是蔚呈第一次加入他们的谈话，她竖着耳朵，捕捉到不少关键词。
比如裴然的精神力经常无法自控地暴走，又比如他会变成这样是被人陷害的。
裴然倒是能感觉到自家激动的小猫咪，他按住小猫瘦弱的脊背，疑惑道：“今天怎么不睡了？”
他推了推蔚呈，示意她跳下去找郎越玩。
可是小猫咪无动于衷，仰着脑袋看他，漂亮的蓝眼睛像是一汪海水，盛满了好奇与探究。
裴然被她盯得心口软了又软，干脆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继续应付苏善佳。
不知怎么，苏善佳只觉得自己多余，这一人一猫明明认识不久，却在裴然发病后关系突飞猛进，像是认识多年了一般，居然有种难言的默契。
这只古灵精怪的猫居然还嫌外面光鲜太亮，抓住裴然的手盖在自己脸上。
裴然更是过分，猫睡熟了之后，另一只手拢住小猫柔软的身子，毛发覆盖的软肚皮一眼都不给他这个外人看。
苏善佳带着满腹担忧来，却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口狗粮离开。
裴然的状态比精神力暴走之前还好了不少，蔚呈难得半夜没有去见小弟，而是陪在裴然身边。
倒不是因为裴然不允许，而是裴然居然将卧室的门朝着她打开了！
哪有小猫咪没有巡视过家里所有江山的！
蔚呈早就蠢蠢欲动，家里还有好几块板图是她没去过的，卧室是她最好奇的地方之一。小猫咪猫生最大的追求，可不就是跟主人同床共枕！
当然，裴然虽然把门敞开了，还是拒绝蔚呈上床。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盯着蔚呈的“黑手党”看了半天，蔚呈怒而离开卧室。
身子轻盈一跃，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跳上洗手台，开水洗脚一气呵成，耀武扬威地看着裴然。
哪有小猫不会洗手的？洗干净手的小黑手也能上床了吧？
裴然知道自家小猫聪明，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表演，脸色有些微妙，还是去卫生间抱起了猫。
但是没如她所愿放在床上，而是放在距离床不远处的小沙发上。
沙发柔软又空间大，足够容下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猫。裴然拿起床上的枕头分给蔚呈，大枕头瞬间塞满了沙发。
蔚呈喵喵叫了几声，裴然充耳不闻，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窝在枕头上。
这应该是裴然接受她进屋的最宽宥的标准了，蔚呈并未得寸进尺，而是不甘心地看了裴然几眼，还是在沙发上卧下。
猫猫行为准则之一，只要浑水摸鱼进来，等愚蠢的两脚兽睡着，这个空间不就随她发挥了吗！
蔚呈作为一只合格的小猫咪，决定先将主人哄睡。
第一次主动选择和小猫一起睡觉，裴然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入眠。关灯之后，听着小猫咪平稳的呼吸声，他居然第一次刚躺下有了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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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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