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的年纪。”
下午，文覆舟已经和李闻云在食肆当中吸溜起了面条。
“十三。”
“我比你大四岁，快叫姐姐。”
李闻云嚼着羊肉，抽空瞥她一眼：“覆舟姐姐。”
“为什么在这时候装乖……”
“为了让你赶紧把面吃完。”
两人吃的面是免费的，所以快点吃完给其它客人腾出地方会比较好。
李闻云没有打劫食肆，也没有去找单夜和舒鹤径求助。她同文覆舟睡了一觉先行醒来，跟着镇中居民转悠几圈，挑了一家久居人士选择最多的夫妻店，跟老板商量好帮忙洗盘子上菜，明天起晚上帮忙看店，不要工钱，姑且算是暂时解决了吃住问题。老板看到文覆舟时有些微惊讶，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文覆舟，考虑着总归还是得解决钱的问题，提议闲时两人轮流守在店里，另一个人趁机去办事或者想办法挣钱。
吃完这顿晚饭，两人回到路旁旅舍，趁着有床可睡好好休息了一整晚。第二日，依依不舍地与绵软床铺告别，开启了一整天的食肆工作。
食肆里的工作比她们起初想得要更繁重一些，两人换上了老板娘准备的店里衣服，上午事情太多，忙得脚不沾地。到底是习武之人，文覆舟主动干了大部分的活计，一天下来竟然还能精力充沛。傍晚老板准备买肉，二人主动请缨，这才得以出门一趟。
这家食肆开了许久，自然有相熟店家，她们去肉铺取货，路上打听一番，得知这家屠户姓单。
“不会这么巧吧……”文覆舟喃喃。
“与其说是巧，倒不如说这当中像是藏有什么阴谋了。”
“关于什么的？”
“可能关于你，可能关于我，可能关于归乡路过的大官。”
“哎呀，很周全地想了一遍呢，小闻云。”文覆舟夸赞。
李闻云撇过头去：“这根本不算什么。”
而当二人在肉铺前站定脚步，她们便一起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他呢。”
“是啊。”李闻云看向一身屠户打扮的单夜，注意到獠牙鬼面就挂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歪了歪头，待前面顾客付钱走人，便几步上前。
单夜瞥了一眼她们的衣服，低声回句稍等，随即回身取出一只以油纸细绳缠好的包裹，抬眼一瞥：“解颐食肆？拿好。”
没认出来？李闻云看向文覆舟。
没认出来。文覆舟也看向李闻云。
昨日，舒鹤径似乎也说过此人记不住人脸。文覆舟遂报上大名：“我是文覆舟。”
单夜一怔：“原来是你们，你们怎么……”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情，待文覆舟三两句将事情简单解释，李闻云便道：“说来，之前在活水镇，你又是怎么把文覆舟认成我的？”
“她拿着你的刀。”单夜简略解释一句，叹了口气，“还以为你们很快会走，打算长留？”
“或者至少歇上几日。”文覆舟说。
下一位顾客已很不耐烦，她们的时间也耽误了够久。回到食肆时已过了饭点，店中无人，她们便坐在门口外面，迎客兼做休息。
虽然姑且没在肉铺前多说，但李闻云一直思考着什么，文覆舟看得出来，她也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想法。
“之前说……”李闻云开口，“他认出的，是我的刀对吧？”
“对。”
“这把刀，并不是我的武器，也不是师傅的武器，是我父亲的遗物，所以他认识沈秋兮。”
文覆舟倒是没有想到沈秋兮此人是李闻云的父亲，闻言一怔：“待会入夜，我们再去找他细问。”
李闻云点头应声。
“话说……”
李闻云看向文覆舟：“什么？”
“哎呀，很沉得住气呢，小闻云。”文覆舟夸赞。
李闻云撇过头去：“这根本不算什么。”
随着这样的动作，她看向若柳镇狭小，但暖意洋洋的街道。傍晚夕阳余晖铺撒地面，金灿灿的碎屑填补在每一处角落，猫儿抬起爪子的一瞬家雀儿飞离，扑扇着翅膀落在另一处更远屋檐。
李闻云看到，有一个人正逆光走来。看模样身形，是个正抽条长高的青年，一身白衣，腰侧挂剑。
他远远走来，居然向李闻云抬手打了一个招呼。文覆舟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无名指均只剩下一个指节。
“崔晓哥？”李闻云惊讶地叫出青年名讳。
解颐食肆的面的确非常好吃。
作为打烊后入内的今日店里最后一个客人，崔晓吃得很是爽利，连吃三大碗后方才停下，饥饿程度看起来与文覆舟、李闻云初到若柳镇时形容相当。
“你从哪过来的？”李闻云问。
“五十里开外，花伊更远，暂时赶不过来。我也只能算是连夜赶路勉强赶上。”崔晓擦了擦嘴。
在开吃之前，他已与文覆舟互通姓名。此人近些年于江湖活跃非常，有时与正道赫赫有名的陈拙陈大侠一路，干得都是行侠仗义的事情，也已算是名声大噪。
文覆舟道：“来这儿吃饭？这么巧。”
“进店？不巧，我看到你们在外面坐着才过来的。”崔晓说着，看向李闻云，“没想到你也会参与这件事情，萧九华什么时候放你下山的？我都不知道……”
李闻云与文覆舟短暂对视一眼，不着痕迹。
她们才不会问“这件事情是指什么”呢……
“接下来什么打算？”李闻云问。
“找舒鹤径……一个好心姐姐，收留我一晚上，休息妥当了明日好迎接大官呗。”崔晓回答，“你们也好好休息啊。”
所以这是关于习修笑的事情。
两人都不认识这位辞官回乡路过此地的大人物，自然都兴致缺缺，各自又开始考虑起自己的未竟之事。文覆舟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陈林雨此人现在何处？”
崔晓将吃空的饭碗摞在一起，也随口回答：“路上递过消息，他要晚一些到。”
“他也——”文覆舟瞪大双眼，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失态，干咳一声，“晚一些到？”
不疑有他的崔晓嗯了一声，把碗递给已站起身的李闻云，说道：“最迟明日傍晚。说来，你们早来一些，知道镇子里的肉铺都开在哪里吗？我去找人。”
送碗回来的李闻云看看文覆舟，见她点头，便道：“我们也正要去找单夜。”
可想而知，单夜没有一丁点将李闻云和文覆舟卷进事情的意思。
可想而知，单夜本来一点情报也没打算透露。
可想而知，见崔晓带李闻云与文覆舟找到自己时，单夜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闭上双眼，感觉这次的噩梦有点别致。
“单哥。”许久不见的崔晓热情地打起招呼。
不是噩梦。他又睁开双眼，叹了口气，一瞥面无表情的李闻云与笑得狡黠的文覆舟：“鬼机灵……”
肉铺未关，三人帮忙将之收拾了，单夜方才带他们进里屋说话。
李闻云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句，她说：“沈秋兮死了吗？”
屋内三人便都向她看去，单夜刚将油灯点燃，险些烧到手指。他随手一甩，稍作思量，答道：“沈秋兮死了，在八年前，太和九年末。”
正是他离开家的时间。李闻云想，原来他真的死了。
旋即她便默不作声，文覆舟揽过她的肩膀，接口提问：“而你们，到底要围绕习修笑这人，谋划什么事情？”
“你们果然不知道啊。”竟是崔晓无奈应声。
“你看出来，还和我们一起过来？”
“如果你们想要参与，多些助力总归不是坏事。再者，我知道闻云武艺品性如何，无妨。而你……”崔晓凝视片刻，清澈的双眼之中浮现出一点疑惑，“你的内功好得吓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你这号人物？”
文覆舟骄傲地一昂首，道：“我是隐世高人。”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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