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他的死是我无法释怀的梦魇
*
冷静下来，莱伊。
你要冷静下来。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莱伊不断地安慰自己，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理智地与琴酒周旋拖延时间，但他记得颤抖着手拨通朝日电话时候的……紧张。
两边都是沉默的状态，能够听到彼此安静的呼吸声，他的朝日哪怕只是喘息，都充满了许久未能好好休息的疲惫。
莱伊有很多想问，想质问他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冒充FBI，想问他在哪里，想告诉让他帮他脱离危险，想……千言万语……却抵不过：
别死，朝日。
最终还是对方先开了口，他的语速极快，甚至都没喊“阿卡伊”：
“莱伊，你听着，朗姆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这次的事情我帮你摆平了，那些东西我也处理掉了。”
“……”
你处理掉了什么？
莱伊不敢问，但他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不要。”
他处理掉的是他们之间的过去，那些照片，那些日记，无数快乐的记录，那是他们无忧无虑的前半生，最最纯粹的回忆。
现在想来……
朝日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来见他，所以才将这一切提前埋葬。
一切的许诺，都是为了让他能在失去他的漫长而又孤独的岁月里：
坚持下去。
怀揣着渺茫的希望。
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不要难过，莱伊，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会有更多更多的照片，之前不是说要去旅行吗？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到处玩。”
骗子。
“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藏好了，不论出什么事千万不要暴露，你是银色子弹，是歼灭组织的希望，活着，听到了吗？”
朗姆。
组织。
银色子弹。
藏好。
这一刻对赤井秀一来说，它们都不重要，已经无法占据他的心神。
因为他的爱人身陷囹圄，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就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很久、滴水未进的旅人，声音又干又涩，却依旧希望用他们之间的羁绊、回忆，来乞求他不要死：
“可我……希望你也能活着……我准备好了食材，我也买好了去旅行的船票，也准备好了婚姻届，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朝日。”
“活着，求你了。”
电话那头罕见沉默了。
这一份静谧，增加了他心中的不安，那就像是一个黑洞，不断地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在他精神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保证：
“你不要这样，莱伊。”
“我会活着回来，等我。在组织彻底歼灭之前，莱伊，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他们来了，嘘，相信我，不会食言的……”
莱伊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密集而又紧张的脚步声，以及琴酒那一声充满了狠戾与杀意的“普罗赛克，该死的老鼠，我找到你了”。
他攥紧了手机，放轻了呼吸声，生怕一丝一毫的响动就会暴露朝日的位置，但他不敢挂断电话，因为……
他害怕，这个笨蛋会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想听着朝日安全脱险。
他乞求……那个保证成真。
但，回应他的是，嘟嘟嘟嘟的忙音，以及，挂断电话之前微弱的……枪声。
由消音器射出来的枪响，又低又闷，却震得他的鼓膜裂开，震得……浑身都在颤抖，震得……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出事了。
朝日恐怕凶多吉少。
理智在冷静地判断被琴酒抓住之后生还的可能性，但是，他的情感不能接受这一结果，他的灵魂在咆哮，他要冲出身体的牢笼：
去救他，阿卡伊，去救他，不要管什么卧底，不要管什么组织，那是你此生最重要的人。
现实是：
他不知道朝日去了哪里，又身处何方，临行之前除了一句“喜欢你”的告白，为了保护他，这个混蛋什么都没有留下，撇的干干净净。
一分钟前：他还在说“回来”，一分钟后，就“死去”了。怎么可能呢？所以一定是诈死，一定是在欺骗琴酒，他现在要做点什么，也必须做点什么。
但是，组织的人，来的比他想象中更快。
莱伊，因为普罗赛克的卧底身份被带进了审讯室。
等他洗清身上的污点，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失去了找到朝日最宝贵的机会。
过去了15年的时间，大脑的保护机制，早已选择性让他忘记了那三天经历的折磨。
但他还记得，出来的那天，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太阳又大又圆地挂在碧蓝的天空，闪烁耀眼的光芒，令他睁不开眼。
但他只觉得如批冰雪，血都是冷的，冻到了骨髓里。
手机铃声响了，他木木地接起来，还是琴酒那冷酷残暴的声音：
“莱伊，你身边的老鼠我已经处理掉了，现在，该清算后续了。”
处理掉了……
是谁？
朝日吗？
他不是保证，会活着回来的吗？
琴酒，是在骗他，一定是。
他的朝日，怎么会死呢？
莱伊清醒地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反抗琴酒，甚至说出了很多很多“保全自身，却违背灵魂”的话，和审讯的时候一模一样，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者”，将一切推给“普罗赛克”。
“普罗赛克就是好用的工具罢了，琴酒，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背叛我、连累我的工具烦恼吗？我应该感谢你，为我除去了麻烦。”
“哼，你还真是冷血，莱伊。”琴酒没有将黑洞洞的枪口从他的脑袋上挪开，那双阴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琴酒就像玩弄了老鼠的猫，一字一顿地讲述自己是如何杀死普罗塞克的。
“那家伙被我射穿心脏的时候，还再惦念你呢。”
“不过幸好你理智清醒，没有被这个该死的老鼠骗得团团转。”
琴酒的这番话，成了他午夜的梦魇。
贯穿心脏。
他又看见了，漫天血色，那么红，都是朝日染上的色彩。
在梦境里，他看着自己拉住了朝日的手，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企图用爱的枷锁，束缚这个要做傻事地笨蛋。
在梦境里，他看着自己无数次跑过去，跑到他身边，用手堵住冒血的伤口，但是，鲜血缺从他的指缝里冒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他看见自己无数次想办法帮他脱身，甚至是杀了琴酒，让自己背负罪恶。都没关系，只要能救他。
但梦里的自己得到的永远是冷冰冰的尸体，那个人已经不会醒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双圆润的蓝眼睛，虔诚的向自己许诺一个又一个未来：
［让我为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为你扫清前进的障碍。请将你的后背交给我吧，莱伊，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天。］
［你要去卧底，这些东西就交给我来保管。等你卧底结束的时候，我再把他们原原本本地还给你，怎么样？]
[不要有那种可怜兮兮的狗狗眼看我，我认识的阿卡伊才不会为这些事情烦恼。
你可是洞穿黑暗的银色子弹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把那射出银弹的枪。]
你成功了，朝日。
但你也食言了。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这个骗子。
那头金灿灿的短发沾染着洇开的血红，是天边的残阳，最终陷于无尽的黑夜里。
他后悔他们之间的相遇。
如果赤井秀一不曾认识朝日，那个像太阳一样的男人，是不是就能活很久很久，他是不是可以在英国的某次擦肩，又或者在某家甜品店里，见到他老去的模样。
但如果他这样想。
朝日一定会一个抱枕呼他脸上，然后用后背对着他说一通气话：
“混蛋阿卡伊，你把我们的相遇当什么了？”
“我可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喜欢你、保护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或许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笨蛋。”
哪怕过了十五年，这场漫天血色的噩梦，还会时不时找上门，让他在午夜时分惊醒，让他下意识去摸边上空空如也的床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如此高压的环境里，他早早长了白头发，在组织卧底的时候，他会剪掉，或者染发，不露出任何破绽。
莱伊一直都是组织的第一狙击手，奔走在最危险的任务路上，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冷漠而孤傲。
现在赤井秀一成了长官，就任由它生长，不知不觉间，他的黑发也成了灰败的颜色。
所有人都觉得是工作太操劳了，其实不是，从朝日死的那一年，他就已经开始长白发了。
只不过，现在终于能在照镜子的时候，透过镜中之人，光明正大地想象着他的爱人：
“黑发变白，太明显了。如果是金发，应该看不出来。”
“很想剪成短发，但你之前很喜欢玩我的长发。”
总嘲笑朝日老了会是个胖老头，但现在，赤井秀一在一步步走入衰老，岁月渐长，但黑白照片里的人，笑颜如故。
“朝日，我想你了。”
下一章完结，番外会写朝日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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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的死是我无法释怀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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