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转头,见李晚就杵在面前,不由同时噤声。
陶玉德不知为何,对上这丫头的眼神竟有些心虚。
慕容真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完全避开了李晚的视线。
李晚:好的很。
她不过一个丫鬟而已,替主子着急什么婚姻大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冲着慕容真冷笑一声,挖了陶玉德一眼,扭头自顾自走了。
陶玉德指着她的背影,啧啧称奇:“你家这丫鬟,好大的气性!”
慕容真盯着他,眼含责备。
陶玉德:“我……”
出了陶府大门,李晚冷着脸往马车旁一站,慕容真从她面前经过,刻意停下,然而,李晚视若无睹。
慕容真:“还不上车?”
李晚面无表情:“奴婢一介丫鬟,不敢与六爷同乘。”
慕容真微微点头:“从这里打道回府不过三里地,锻炼一下也好。”
眼看着他自个儿上了车,李晚一咬牙,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傻子才走三里地回去呢!
见她上了车却鼓着脸不说话,慕容真头疼道:“不过说你两句,你脾气也忒大了。”
李晚气结,那是说她两句么?一个说她“狐媚”,一个说她“低贱”,还不许她不高兴了?!
“背后说人,六爷和陶二爷都不是好人!”她啐了一口。
“……”慕容真眉头皱起,“我何曾说你来着?”
李晚瞪着他,重重咬字,重复他方才那句:“一个丫鬟,而已!”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六爷正眼瞧我,六爷也不必远着我,从今往后,我再不敢亲近六爷。”
慕容真眉头皱得更紧:“我不过随口应付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你说说,你这不满从何而来?”
这倒把李晚给问住了。
是啊,她眼下的确就是个丫鬟而已,慕容真并没有说错什么。
她到底为何不满?
李晚垂眸深思,她好像……是对慕容真只把自己当个丫鬟看待感到生气?
可是,凭什么呢?
她收起方才那副态度,开始反省自己。她是穿越来的没错,她也确实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作者,可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丫鬟,她一直在好好扮演这个角色。
李晚轻轻咬住嘴唇。
症结就在于,她在扮演,她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丫鬟,所以,面对慕容真这种轻慢的态度,她才会生出不满。
剖析完自己的心理,李晚顿时泄气。
她根本就没理由生慕容真的气,对方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她自己,没摆正位置。
她这一番心境转变全表露在脸上,慕容真看着她咬唇纠结又无奈泄气,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一个想法。
她该不会……心悦于他吧?
短短几息,慕容真眉头松开,又皱起。
她简直,大胆!
“……”
李晚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轻叹一声:“算了,是奴婢较真,六爷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她这一副心情低落的模样,慕容真没来由地感到心中不安。
他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忽然抬手敲了敲车壁,扬声吩咐车夫:“去一趟宝华阁。”
李晚看他一眼,忍住了没问。
她总是忘记一个丫鬟该有的自觉,经常越界,得改。
接下来的路程,慕容真不开口,李晚便一句话不说。
慕容真悄悄看了她好几眼,胸中无端涌起一股焦躁之意。
好不容易到了宝华阁,他一掀帘子下车,在外面轻声唤她:“下来。”
李晚下了车,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旁。
慕容真进了铺子,在一楼随意看了一圈,见李晚始终低着眉,他想了想,领着她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东西和一楼不太一样,金银玉器设计的款式都是独一份,用料也比一楼的那些东西要足。
李晚悄摸打量起外头摆着的一根金簪来,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粗的金簪,也不知道里面是实心还是空心的……
“这支簪子,包起来。”慕容真忽然发话。
李晚:?
店里来了位阔气的主,掌柜自是乐不可支,忙指使人把簪子装进漆盒,再用绸布包裹,亲自递给慕容真:“这位爷,您的簪子包好了,一共八十两银子。”
慕容真看一眼包好的金簪,再看一眼李晚。
掌柜人精似的,手上东西一转,直接奉到了李晚面前:“姑娘,您的簪子包好了。”
李晚:!
“六爷,这……”这什么情况?
李晚没敢接。
慕容真看着他,皱眉:“不是你看中的东西?”
她什么时候……李晚一顿,好吧,她确实是看了。
可是,看一眼就要买吗??这些人事先也没说啊!
李晚顶着掌柜探究的视线,艰难开口:“……奴婢、没钱。”
就在掌柜变脸之际,慕容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印章。
“你写个账目,盖上此章,届时拿到通泉钱庄兑现即可。”他吩咐掌柜。
掌柜接过印章细细瞧了一遍,笑容顿时放大,转头毕恭毕敬地将盒子递到李晚手中。
李晚无奈接过,仍是一脸懵:“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真:“要是不够,你尽可再挑。”
“无功不受禄,奴婢可不敢要。”李晚把盒子递还给他。
慕容真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抿着唇,好半晌才道:“不要,那就再挑,挑到你高兴为止。”
挑到她高兴为止?
所以,他是觉得她不高兴了?
李晚一愣,他这是……在弥补她?
“其实,奴婢没有不高兴。”她已经想通了。
慕容真打量着她的神色,道:“既然没有不高兴,方才为何一直不说话?”
李晚垂眸道:“奴婢是怕言多语失坏了规矩,又惹六爷不快。”
“你往常说话便没有规矩,我又何曾怪你来着?”慕容真语气淡淡的,作势去看手边的玉器,“你平时如何,往后便如何,休要多心。”
李晚拿人手短,只得乖乖应道:“奴婢知道了。”
见慕容真在看玉器,掌柜主动上前介绍道:“客官真是好眼力,这玉镯……”
慕容真想了想,问他:“你这店里的‘镇店之宝’可在?”
“镇店之宝?”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晚提醒道:“不是说你们店里有块长寿石?”
“噢——”掌柜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他眼珠子乱转一圈,谄媚地将慕容真引到一旁:“客官稍坐,我这就着人把那长寿石拿来。”
慕容真刚坐下,就有人送来茶水点心,他顺手将点心往李晚那边推了推。
花了八十两银子,不吃白不吃,李晚一点没客气,拈了块桃花酥送到嘴边。
不多时,那掌柜捧着个螺钿漆盒过来,他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那尊拇指大小的南极仙翁玉雕,特意展示给慕容真看。
“客官请看,这便是本店镇店之宝——长寿石,这玉料是从万寿山上采下来的,极其罕见,您瞧瞧这水头……”
慕容真看一眼那长寿石,端起手边茶杯抿一口茶,冷笑道:“这万寿山就在徽京,因太皇太后六十寿诞时先皇曾命人在山上建造延寿寺,此山才得以改名‘万寿山’。我竟不知,何人如此胆大,敢在万寿山上采石?”
掌柜脑门上顿时沁出汗来,他抬着袖子想擦又不敢擦,只得勉强笑道:“客官说的是,敝店这块长寿石所用玉料正是建造延寿寺之前所得,是以……”
“哦?”慕容真顿下茶杯,看向那掌柜,“那我就更好奇了,万寿山乃皇家所属之地,便是采得玉石,也归皇室所有,什么时候竟能流通民间,还成了你店中的镇店之宝?”
“莫非,贵店的主人还有皇室血脉?”
那掌柜听得这一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还请客官高抬贵手,这话万万不敢乱说的呀!”
“小人愿据实以告,此玉雕乃是普通玉料,确非万寿山上采得,求客官放小店一马,小人再不敢浑说骗人!”
慕容真正色道:“既如此,你们为何要编出此等谎话,去骗那宁国公府的慕容五爷?”
那掌柜囫囵擦了两把汗,顿时回过味来,怕是宁国公府的人得知了五爷买玉一事,特地给他讨公道来了。
“六爷明鉴,小人这店里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从未骗过人!实是上月承芳公主微服出游莅临小店,非让小人放出风声,说我这店里有一尊长寿石,还说届时宁国府的五爷必定要买,让小人给他抬价到二百两银子,小人不敢违逆公主,这才……”
慕容真观其神色,不似说谎,便问道:“承芳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小人……小人委实不知啊!”掌柜重重一叹,压低了声音道,“小人只听得坊间传言,说是五爷与友人饮酒正酣之际说了一句‘公主难养’,许是被公主听到了也未可知?”
承芳公主乃中宫嫡出,因颇受皇帝和皇后疼宠,性子难免骄纵了些,平日里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的,如今听人这般议论,定然不肯轻易放过。
慕容真抬手示意掌柜起来,沉吟片刻,对他道:“如今堂兄借钱买玉一事已经暴露,伯母很是斥责了一番,恐怕已掏不出银子买这长寿石。”
“这样,我出二百两银子买下你这块长寿石,你遣人去告知堂兄,就说贵店愿意将此玉赊予他,只要他签下二百两银子借款的欠条。此事若成,欠条归我,余下之事,则不与掌柜的相干。”
掌柜心念急转,无论是承芳公主还是宁国公府,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既然这位六爷愿意出钱,成芳公主交代之事也能有个着落,如此两全其美他也不亏,便是后头再生出什么事来,也不与他相干。
想通其中的关节,掌柜松了口气,笑着道:“六爷和五爷果真是兄弟情深,您放心,此事小人一定办妥。”
他接过慕容真那枚印章,将两笔账目写在一处,盖章吹干,最后恭恭敬敬把人送了出去。
李晚吃了一肚子点心,听了一耳朵八卦,在马车上忍不住问慕容真:“六爷为何要帮五爷买长寿石?”
慕容真看一眼她嘴边的糕饼屑,从袖中掏出一条手帕,递过去。
“帮他?”他轻笑一声,“你看我像是这么好的人么?”
李晚接过手帕,一边擦脸一边点头:“六爷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呀。”
身为主角,他本就很优秀好吧。
慕容真闻言,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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