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真忽然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
“我不在乎旁人说什么。”他低下头,浅浅吻过她发烫的眼角,“阿晚,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李晚的眼里蓦地滚下泪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从未奢望过会有人愿意牵起她的手,将这段全新的人生走完。
重活一次,得他相伴,她没有理由不勇敢。
李晚踮起脚,凑到他唇边。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进嘴里,她愿与他一起咽下这滚烫的滋味。
……
才进冬月,京城就落了一场雨,夹着雪粒子,将京城的琉璃黛瓦拍得簌簌作响。这样的天气,许多人都缩在家中不愿出门。
京城尚且如此,塞北的天气则更加恶劣,鞑铎部落趁此机会在边境线故意发起了两场小打小闹的战争,抢获了不少的粮食和物资。
消息传回来,夏国皇帝当即将和亲事宜再次提上日程,因承芳公主迟迟不肯点头,皇帝一面斥责公主心无大义,一面为她建造公主府企图用恩宠感化她。
这些事李晚从慕容真嘴里听了一耳朵,并没放在心上。
她最近跟着慕容真学着写毛笔字,已经从一开始的墨团进步到可以看清字迹的程度了。
慕容真在书房里为她添了一张桌案,两人各占一隅,互不打扰。
李晚正低头用功,一旁的慕容真按了按发酸的眼睛,悄悄侧过头去看她,见她握着笔全神贯注,不由勾起唇角。
他握着书卷起身,悄悄走到她身旁,低头努力辨认着她纸上的字:“战神将军与小寡妇……”
他不自觉念出了声,李晚一个激灵,忙拢起臂弯压在纸上,尴尬地抬头看他。
“六爷不许偷窥!”
慕容真用书卷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若是正经用功,何惧被我瞧见?”
“谁不正经了?”李晚嘟囔着,伏下身子把底下的纸张遮住。
这是她应惠姑的要求,要把自己之前给她编的故事整理成话本子,也算是干回老本行了。
哪知道,她越是遮掩慕容真越是不饶她。
“他把姜娘子抵在墙上,问她……问她什么来着?”慕容真俯身,神情戏谑地看着她。
“你讨厌!”李晚脸上一热,急得伸手推搡他,“六爷过目不忘的本事尽使我身上了!”
慕容真捉住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眼底是她绯红娇俏的一张脸。
霎时间,李晚的脸愈发红透。
好半晌她才抽回自己的手,将桌上稿纸整理起来,一边问慕容真:“明日大夫人要去余家给四姑娘添妆,六爷可要与大夫人同去?”
“不去。”慕容真答的毫不犹豫,“那余祭酒对我成见颇深,我何苦到他跟前受他指摘?”
李晚道:“你不去,那我自个儿跟大夫人去。”
慕容真放下手中书卷,奇道:“你去做什么?”
李晚一本正经:“替六爷给四姑娘添妆。”
“哦?”慕容真在一旁坐下喝茶,扭头问她,“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给她添妆?”
李晚其实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再见余秋音一面,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想知道,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是否幸福。
她在慕容真旁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官窑茶杯,抿了一口:“六爷可别怪我私自作主,我就是想去凑个热闹,余四姑娘认得我是六爷的丫鬟,我若空手去,岂不丢了六爷的面子?”
“这么说来,倒是你替我着想了?”慕容真给她续了杯茶,抬眼看她。
“当然!”李晚厚着脸皮道。
慕容真便问她:“那你准备给她添些什么?”
这事李晚早有准备,她道:“上回大夫人赏我的那只玉镯,我并未戴过,用这个给她添妆,想来也不算太寒碜。”
慕容真想了想,道:“既是伯母所赐,合该好好收着才是,她若瞧见你拿出这玉镯,岂不嫌我吝啬,竟要拿你的东西去给别人添妆?”
“那怎么办?”李晚自知欠缺考虑,忙想办法道,“实在不行,我只能将六爷送我的那支金簪拿出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忽然被慕容真攫住,他微微倾身靠近,绷着一张脸:“我送你的东西,不许拿去送人。”
李晚皱起眉头,那咋办,她自己那点月银就是全掏出来也买不了什么像样的物件啊。
“求我啊。”
慕容真忽然开口。
“?”李晚拿眼瞪他。
慕容真带着一丝捉弄的意味,道:“你讨好我一下,兴许我能给你想办法。”
“怎么讨好?”李晚故意朝他眨眨眼睛。
慕容真耳根微红,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
李晚忍着笑,拿开他的手,鼓着脸道:“说到底,我这是替六爷你走人情,这添妆礼合该六爷来出才是,哪有让一个丫鬟掏钱的道理?”
慕容真手上一空,怔了片刻。
听完她的话,他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机灵。”说着,又示意她道,“你就将我那幅《雪中遇梅图》收起来带去吧。”
“那可是画圣吴芥子的真迹,千金难求。”李晚问他,“六爷当真舍得?”
慕容真轻笑:“你要送礼,我总不能让你失了面子,不过一幅画而已,不及你展颜一笑。”
李晚知道他绝非虚言,他对她,从未有过吝啬的时候。
她起身要去取墙上那幅画,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
见她凑过来,慕容真下意识抬眸。
下一刻,两片柔软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
李晚像蜻蜓点水般,与他一触即分,留下慕容真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第二日一早,李晚将装画的匣子带上,去往云鹤苑。
临走前,她叮嘱慕容真:“我不在,六爷读书可别再忘了时辰,切记按时吃饭。”
慕容真站在廊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由好笑,“不过出去半日,怎么婆婆妈妈的。”
李晚拍开他的手,嗔他一眼。
到了云鹤苑,大夫人刚着人准备妥当,见李晚抱着匣子过来,打趣她道:“好呀,我这带你去趟舅父家中,倒揽了个照看你的重担!”
李晚一脸不解:“夫人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大夫人掩嘴笑道:“你竟不知?昨儿傍晚真儿巴巴地过来,同我说,舅祖父家中热闹,你是个文静性子,让我多照看你一些。”
说着,她与尺素、惠姑她们相视一笑:“他呀,定是怕你像上次一样,在那些贵女面前吃了亏,这才央到了我面前。”
李晚对此一无所知,想起方才出门前他还说她“婆婆妈妈”,也不知道,他们两究竟是谁更啰嗦些。
“既然他这么放心不下,一会儿,你就和我同乘一辆马车,我就不信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还能出什么事?”大夫人笑着拍板。
李晚只得厚着脸皮上了大夫人的马车。
车上,大夫人扶着肚子,对李晚道:“我这一胎来之不易,还得多谢你。”
“夫人言重了,”李晚正襟危坐,垂眸道,“您是命里有子,奴婢不过讨了个巧罢了。”
大夫人笑起来:“你这丫头的嘴啊……”
到了余府,林夫人在门口亲迎,双方各自见礼,林夫人命贴身仆妇去扶大夫人,一路笑着进了后院。
今日余家这边的女眷都在,宅院里热闹得很。
余秋音被人围在中间,众星拱月一般,屋里摆着各色箱笼与锦盒,丫鬟们忙进忙出脚不沾地,耳语嬉笑声不绝于耳。
见初氏到来,余秋音从圈椅上站起来,朝她盈盈一礼:“见过表伯母。”
“不必多礼。”大夫人将她扶住,笑道:“你婚期在即,我今日来给你添一份嫁妆,愿你与陶家姑爷花开并蒂,和和美美。”
余秋音脸上带着羞涩,含笑谢过。
大夫人送了蜀锦两匹,珍珠头面一副,外加龙泉窑青釉弦纹梅瓶一对,礼不可谓不重。
待余府下人将礼物收下,李晚上前,奉上画匣,道:“奴婢代我家六爷给四姑娘添妆。”
只这一句,满屋子的人顿时噤了声。
余秋音脸上亦闪过惊诧之色,她从没想过,慕容真竟会来给她添妆。
见众人皆注视李晚,她不动声色地上前,温婉笑道:“多谢六表哥想着,不知这画匣之中,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她这一问,屋内众人的注意力顿时放在了这幅未知的画上。
众所周知,能让国公府收藏的画必定不是凡品,不说宁国公,就是那已逝的慕容云巍,他在世时书画造诣颇高,尤爱收藏名家画作,传闻他去世之后留下的画作藏品能摆满一座藏书阁。
在这些人眼里,慕容真这人如何暂且不论,他手里拿出来的画绝对不俗。
李晚在众人热切的视线中打开了画匣:“是画圣吴芥子的《雪中遇梅图》。”
余秋音身边的两个丫鬟上前帮忙展开画卷,屋里有人轻呼一声,顿时都挤过来想要目睹这一幅难得的真迹。
李晚被人挤出来,一抬头,恰巧对上余秋音的视线。
她看了李晚一眼,从侧门出去。
李晚顿了一下,连忙跟上。
行至廊下无人处,余秋音转过身来,面色歉然道:“上次在宁国府害得你落水,还未来得及跟你道歉。”
“那件事并非四姑娘之过错,”李晚摆了摆手,“奴婢还要多谢四姑娘当时出手相救呢。”
两人沉默一瞬,余秋音问道:“我与六表哥来往不多,不知他今日,何故来给我添妆?”
李晚早想好了说辞:“我家六爷与陶二爷是挚交,又与余府有亲,他给四姑娘添妆,也是人之常情。”
余秋音看了她半晌,摇头道:“便是他与二爷交好,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主动来为我添妆。”
“为何?”李晚忍不住问道。
“六表哥这个人……”余秋音仔细想了想,抬手抚上面前的廊柱,“他就像是一堆柴,你不主动点燃他,他是不会报之以薪火的。无论是关切还是仇恨,他都是这样。”
“我自知从未主动向他示好过,他性情如此,自然也不会来与我示好。”
李晚听得愣住,片刻之后,她朝余秋音屈膝一礼:“四姑娘恕罪,添妆一事实是奴婢自作主张,六爷不过纵着我罢了。”
“你?”余秋音更加不解。
李晚未曾料到她一早看穿了慕容真的性情,此时才觉添妆之举属实冒昧,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今日前来,实是奴婢有一问,想请教四姑娘。”
“你说。”
李晚咬了咬牙,开口道:“奴婢想问四姑娘,是否从未对六爷有过情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