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于此处,怕也只能是……九天殿了?”黎明仔细端详,只是纵然有所猜测,他也并不敢武断,他生的晚,只在书页上见过九天殿的图纸,未曾亲临,凭一面墙,一个拱洞,自然也认不出什么来。
“阁下可有见解?”他看向立在一旁的轩辕长清。
“九天殿无疑。”轩辕长清半晌回神,字句肯定。
“啊?不是,轩辕姐姐,我不是质疑你,你是前辈,这我们都听过,但九天殿不是塌了么?就在半年前,人尽皆知?”
黎光左右摸了个仔细,确定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墙体,并不是幻像或是什么阵法,他年纪虽小,但精擅此道。
“九天殿确实塌了……”
轩辕长清与这些各怀心思的造访者不同,她既不是好心,也非觊觎珠宝法器,故地重游之前,她日夜难眠。
半年来,她哀痛过,伤怀过,但还是把所有应尽之事全部完成,才敢到此来面对这一切。
世人皆知九天殿一片废墟,人去楼毁,她持凌迟意,谁晓故地生。
“到底还是上天最残忍,也最仁慈。”
她身后的小辫儿随风摆弄,竟细致的撩拨衣角,仿佛旧人弯腰,抚平阴阳相隔的忧愁。
黎光站在一边儿恨不得抽嘴,问问问,怎么这张嘴这么贱呢……
他强逼自己露出个笑容来,“那这个想必就是入口了吧?我们还是快进去的好。”
轩辕长清无视黎明不作声的安慰,很快变了个状态,挑眉看着黎光,“这是个狗洞。”
黎光脸上的笑容彻底崩塌,再一看,他那好哥哥已经弯腰去钻了。
“哥?”他哥还能这么不在乎?那可是狗洞唉!拜托,九天殿的狗洞也是狗洞啊!
想他小时候面对三箱灵石都没动摇过,整整三箱灵石!三箱呐!只是钻一下他都没同意!
黎光做斗争这会儿功夫,他哥已经过去了,身子一俯,从那边儿看过来,一张脸笑的人畜无害,温文尔雅,“跟上。”
黎光退缩,并摇头,“轩辕姐姐,咱们有没有体面的办法?这九天殿也是有大门的吧?我宁可绕路,也绝不钻狗洞!哎——”
他还没哎完,连那把轻剑都过去了。
“不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二位都要钻狗洞,是大门走进去不够气派,还是这狗洞有什么典故吗?
“九天殿确有大门,但是书中记载,层层封印乃是尊者亲手设下。”毕竟是亲弟弟,黎明还是不好过分欺负人。
“啊?那这狗洞就没有了?”黎光将信将疑,伸手试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握住了手腕,一把扯了过去!
“啊!痛!”
他头晕眼花,身体发烫,睁开眼一看,自己身体流转着莫名的红光,拉着他的手松开,只剩下手腕上一圈红印。
方才拉他破墙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轩辕长清。
黎光缓过来那阵儿眼冒金星的劲儿,才算看见面前被他撞出人形的狗洞,以及被轻剑抵挡的那团黑雾。
“痛也活该,啰里啰嗦。”轩辕长清救他一命,又很不体贴的骂人。
黎光却也低着头听着,没有半点不忿的意思。
那黑雾散去,轻剑一扫,结界恢复如初,轩辕长清转身往前几步,打量这不知怎么出现的九天殿究竟几分真假。
黎光在后头低着头,稍稍去拉他哥的衣袖,“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黎明难得哄他,“并不,只是此地凶险,又是天下最多修仙问道之人曾经聚集之地,你我难免应付不来,不必气馁。”
“噢,也是,毕竟我还年轻,说不定那位尊者小时候也这样。”这人不禁夸,三两句好话,他就又要口出狂言,黎明不打击他,却耐不住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年轻?他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将九天殿名扬天下了。”轩辕长清不曾多说的是,就在她面前这恢宏的九天殿中最不起眼的小堂里,都曾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天下英才。
他们中每一个在来到这里之前,都被称作难得一遇的奇才,而进了九天殿的门之后,却只能在这里等候,不知多少数也数不尽的大拿与天才,穷尽一生所得,也不过使他们得以排进这九天神殿里头,去见一见那个年轻人。
“……”黎光实在是不解,不知为何从前这位尊者还活着的时候,倒也没人整天念叨,如今人死了已经半年,反倒走到哪儿都有人提及,这个讲他天赋卓然,那个说他不敢直视。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连带着这一连兴盛了不知多少年的九天神殿也化为了一片废墟。
黎光虽不说,可心里到底有些不服气,若真如说的那样,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过明显,轩辕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日月有荫蔽之时,非日月之失,而阴云之过也。”黎明先开了口。
轩辕长清看他一眼,轻哼一声,也算这兄弟两个里边还有一个识相的。
黎光抬头去看,这九天殿里竟和外头不同,无边的黑雾与阴雨被青蓝的天空取代,阳光刺眼,亮的人瞧也瞧不清。
日光落在人肩头发梢,那处在最高处的,总无声息的照拂人,哪怕是一个心存不忿的人。
“倒是忘了问,你们黎家,不是冲着打劫的想法来的吧?”轩辕长清立着,往前走了两步才回身,像是忽然想到,又随囗一问。
可她手中的剑似乎并不是那个随意的意思,剑尖轻轻晃动,昭然是不容忽视的警告。
“自然不是,我们是为了寻找尊者……”黎明说到一半,特地停了片刻。
果不其然,那银瞳闪了一刻,像是浮起了什么天方夜谭的幻想。
“的遗迹学习。”黎明大喘气似的,把剩下的半句说完。
轩辕长清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最后竟什么也没说。
她带着些刻意的坚定,身上的兜帽就那么挂在肩后,叫风微微吹动,仿佛下一刻就有人会从拐角出现,直呼她的名字,或是那位客气的称她轩辕姑娘。
“长清?”
轩辕长清骤然抬头,银瞳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比锐利的光芒。
“我天呐呐呐……”黎光也跟她抬头,吓了好一跳。
“哥,我现在真怀疑自己在做梦,那儿有个人?对吗?是有个人吧?”
黎明瞳孔也微微震颤,但很快平静下来。
檐下一串铜铃作响,造型别致的屋顶上头雕着一条金龙,盘踞的龙身中央,此时冒出来一张诧异却不掩欣喜的脸。
“长清!”这张脸的主人确定了下头的人是自己熟悉的,掂着裙角,一个转身就跳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这是个皮肤黝黑,穿着一身荔枝红大摆宽衣的年轻姑娘。
她极为热情的冲下来抱紧了轩辕长清,带来一股热切的风,呼哨间将她吹回多年前的夏天——
那是一个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地皮干裂,风沙弥漫,刮走了土地上最后一丝水汽,遍地草木枯竭。
那时轩辕长清代长轻一脉前往九天殿,为的是求助尊者施以援手。
长轻门所处之地本就是炎热之地,自然比别的地方更难以为继。
跋山涉水而来的轩辕长清年轻气盛,并不认为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所谓“尊者”就能够解决众人无措之事,天灾既降,岂是人力可为?
年轻女子立在九天殿正门,彼时一头青丝还未盘起,打着直直的发辫,垂在膝窝,衬着一身洗的发白,晒得发糟的袍子,颇不体面。
来来往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提着重礼,亲力亲为的送进偏门小角。
那偏门上头挂成片的一排排红色号牌,上头的名号个个叫人如雷贯耳。
轩辕长清立着,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她能见到他吗?他能解决这一切吗?
九天殿正门忽然大开,人群骤然沸腾。
汗水从白衣长发的女子额头流到下巴,啪嗒一声,落在了铺的平整的青石上头,拍开的印子像是一团刺。
“轩辕姑娘,大旱事急,烦请带路。”
声如碎冰相击,语调平缓。
轩辕长清抬头只看到面前一人正从大门缓步出来,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这人竟穿着层叠的软绸,色泽并不很明艳,却透着清亮,像是鹅黄与嫩绿糅杂出来的颜色。
“你是……”尽管这样的排场也无非不过那位尊者,但轩辕长清还是不太敢相信,以至于她轻微出口发出了堪称大胆的疑问。
“兰净秋。”
是了,那位人人尊称的尊者,本姓本名正是这三个字,时至今日,轩辕长清想起当日那三字入耳的时候,依然觉得心里一颤。
抱着她的人撒开手,“长清!还好见到你了!我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吓死我了,还以为做什么噩梦了。”
轩辕长清从漫长的回忆里抽神回来,看向面前的人时更觉得不敢置信。
这性情模样分明就是慕容疏月,可慕容疏月不是早就死在了多年前那场决斗之中吗?
面前这个拉着她喋喋不休的是谁?
轩辕长清怔愣之间,慕容疏月转而又看到了一旁的两兄弟,她抬手一指,“这二位是?”
黎光刚刚叫她吓了好一跳,这会儿缓过来,才发现对方原来看得见他们两个,他还以为这是什么独门秘术,专门针对轩辕长清的呢!
“我叫黎光,这是我哥,黎明,你是轩辕姐姐的熟人,想必也是前辈了?”黎光想的倒是很好,既然能够先他们一步进到这不知为何出现的九天殿里边儿,想必应该是能耐出众的前辈,刚才犯过的错,这会儿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嘴巴甜的很,手里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绣花绢带,两手一捧送到人面前,笑的乖巧,“既然是前辈,那一点见面礼,这里情况惊险,望您照拂照拂?”
慕容疏月倒是毫不客气把东西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瞧了瞧,竟意外的真的挺合心意,“你倒是眼光不错,这东西衬我的裙子。又是长清带来的人,那我便破例把你的号牌往前挪上一挪,不过眼下是见不着我师父了,他今日不知去了哪里。”
黎光面色诧异,他勉强压了下来仍旧捧着一张笑脸,却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黎明。
黎明微微上前一步将他拉回去,“多谢您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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