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青，阴雨绵绵。
站在桃树下，雨水敲打枝叶后又落到身上浸湿了衣服，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粉色的花瓣被雨打落，飘飘摇摇地掉了一地，停在时无湮的坟地上。
我有些好笑，她一向是一身黑色，冷冽如霜，我倒没见过她穿得这般艳。
本来想烧三支香敬她，身口意清嘛，可这偏僻破落的地方，我四处寻了一番，最后也只在附近一个破庙里捡到一支残的。
算了，想来她也不会介意……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思绪又不可避免地落到她身上，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好像又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
无湮是为我死的，这个念头诞生时我瞳孔骤缩地睁了眼。
是的，为我而死，为我的仇而死。我这样想着张了张口，紧闭太长时间的唇瓣粘连在一起，有些黏腻，可是又感到口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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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着大雨，夜里又黑，什么都看不见。
白天刚杀了一拨，晚上我们又被附近的山匪围追。这地界就是如此不太平，几乎没人走这条偏路了，但我得到的线索就在这，我不得不来。
但她本可以不来。
心脏猛得沉浮一下，我不由得晃了神。
我总是极力避免去想那个晚上的情景，实际上，那时本来就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模模糊糊，只有叫骂，喘息，漂在水上荡漾的声响。
她替我挡了一刀，横劈在胸口，我当时愣了一下，觉得四周变得沉寂，好像浸在寒凉的河水里。只是身体本能地拖着她上了一艘破船，又摇摇晃晃地把船摇到水中才甩开那群匪徒。
隔着晃动的水面，我看见一片红色的火点，但也没心思再管那些骂喊，只是想着快拿药帮她处理。
太黑了，也可能是被眼泪糊了眼，我什么都看不见，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我屏住呼吸，但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铁锈味。
“我大概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她捏着我手心说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完我就让她闭嘴，那之后她就确实没再说过话，我只听见她轻笑一声。
船晃晃荡荡，棚子也破烂，但幸好底部没事，不会浸水，就这样漂出去很远。
她渐渐没了声息，我上药的手还是没停，什么也看不见，我只是在胡乱地涂抹而已。
后来我就不敢再碰她的皮肤了，因为越来越冷，冷得已经不像活人，我只是不甘心地隔着衣服抱了她一晚上，希望她能热乎点。
天亮以后我才看清她的尸体，眼睛没闭上，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我扶起她，让她靠在船沿坐起来，这样，她看着就像是还在看我。
看清四周确认方位以后我才开始划船，划向对岸。但水浪又大了起来，风雨飘摇，破烂的船蓬挡不住，我只有一个斗笠，没有给她戴的，只能任她被雨淋湿。
我身上也快湿完了，斗笠什么也挡不住，我只能看着模糊的对岸用力划，她很不喜欢衣服沾湿了黏腻的感觉，总是厌恶雨天，也不喜欢下水，我想我至少要带她去土地上。
可是连这点都没做到。
风浪更大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晃动一下，颠簸时我挣扎着想去抓住她。但她僵硬的身体只是在船上翻滚了几下，毫无停留地从船舱滚到了船沿，最后落进水里，我只听见“嗵”的一声。
我再也没有动作，只是沉寂地看了会翻涌的河面，划向了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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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说出话，连叹息的语气词也咽回了喉咙，只是看着树下那片被翻过的湿土。
那里面有一截破布，给无湮处理伤口时，从她衣服上撕下的，上面的血已经干成了暗红色。还有一把生锈的刀，她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那天从水里上来后就变得越来越钝。
无湮掉在了河心，水太急，我捞不起来，只能把她的旧物埋进土里，就当这是她地上的归所，别死了还一直浸在水里，最后变成水鬼。
我摩挲着一块青玉，这是她曾经交给我保管的东西，说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很是要紧。本来打算把这块玉也放进去，这样她的魂灵大概就能受牵引回到地上，入坟归息，如此，也就可以被鬼差接引走，到了地府也算是完成一生的轮回。
可是快埋进土中我又感到后悔。
她给我的时候只是冷淡地随口说了句借存，但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要回去的事，也许这是她送我的？我不敢自以为是，可她的确已经吻过我了。
我忽然叹了口气，又有些好笑，但最后还是自私地打算留下，因为我摸着这青玉就感觉她还存在，兴许只是幻觉，可我还是把它系在了脖子上。
等雨再下一段时间这块土也就应该和周围没什么不同了吧，我这样想着又踩了踩，把土踩得更平。
点了火，断了半截的香升起袅袅青烟，细细地蜿蜒上升，我用手挡上烧了一会，刚插到土里香顶就被一滴雨浇灭，白烟也四散而开，消失殆尽。
上完香，我又洒了半壶酒，另一半我倒进河里了。这和那截香不同，这可是壶好酒，她应该会满意吧，毕竟她最贪这一口。想到这我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带上了斗笠。
我要上路了。
我最后看了看那块翻过的湿土，没说出口，只是做了口型，反正她也听不见，我也懒得出声。
仗剑云游四方，努力习得一身本领，扫清了所有阻碍，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报仇。
这条路太过漫长也太过曲折，走着走着，突然不再孑然一身，多了很多同伴。可是再走着走着，人又都死的死，散的散，时间久了，连生死的分离也变得平常。
提起包袱，里面剩一点干粮、换洗衣物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很轻，绑在胸前我才继续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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