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柏野和交警驱散了说闲话的人，确认奶奶那边无事发生，他陪着姜知回了趟家。
回去的路上姜知一直不肯说话，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出租车将他们送到了一片老小区，小区拆得只剩一栋外墙发黑的楼。
涂柏野跟着姜知，姜知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
他低着头，“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你不要跟过来。”
涂柏野揽着他的肩膀，“我保护你，没有人敢说你的坏话。”
姜知沉默了良久，将肩膀上的胳膊挪开，“他们说得没错，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
“那有什么关系？你清清白白就行，无非是不能考公了。”涂柏野笑着说，“你想考公啊？”
姜知嘀嘀咕咕：“我学历不够……”
涂柏野朝着旧楼走了几步，一楼搭了一个篷子，篷子外的立牌写着：废品回收站。
挨着回收站的一户人家门前摆了个没有轮子的电动车，放电瓶的地方种上了五颜六色的小太阳花。
他蹲在小花旁边，“这是你种的？”
“奶奶种的。”
“有创意。”
家的位置已经被涂柏野猜到了，姜知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室一厅的房子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墙边大小不一的纸箱子叠放整齐，像步步高升的台阶，终点是一张奖状。
“你的奶奶很有艺术造诣。”
姜知给涂柏野搬了个板凳，又倒了杯水，“家里很乱，没有多余的杯子，你喝我的吧。”
“行。”涂柏野不挑。
“我没有不孝顺，”姜知背对着涂柏野收拾奶奶的衣物，“赚了钱我想接奶奶去川江跟我一起生活，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过去，想跟这里的街坊邻居住在一起。”
他指着外面的废品回收站，“奶奶捡垃圾把我养大，这个习惯很难改过来了，我就给奶奶搭了个篷子，让大家把塑料瓶和废纸箱扔在这里。”
涂柏野头一次见姜知话这么多，他不插嘴，安安静静听他说着。
“不想让你来，就是不想让你看到脏乱的环境，我自己不觉得脏，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
“哪里脏了？”
姜知不好意思摸摸脸，“昨天晚上收拾过了。”
“这样啊。”涂柏野若有所思，“刚才那几个人为什么要欺负你？”
姜知想了想，“眼红吧。”
“眼红你一年赚几千万？”
“其实我……”姜知捏着衣角坐在客厅的单人床上，“我高中就辍学了，他们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在网吧帮别人代打赚钱，他们举报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了……”
高中辍学这件事涂柏野知情，只是不知道姜知从前居然还是个代打。
姜知叹着气，“高中的学费不低，奶奶捡破烂赚不到多少钱，我学习成绩不好就想着帮奶奶赚点钱，被学校劝退我就干脆不读了。”
“还有别的原因吧？”
涂柏野一语道破，姜知17岁入队，再有一年该高考了，他绝对不是刚进入高中就被劝退了。
“嗯。”姜知点头，“学校坚持请家长，我……我只有奶奶，我不想奶奶知道，他们亲自登门把我的事情告诉奶奶了，奶奶高血压上来住院了，我缺钱……”
所以他去打城市比赛，所以他一口答应聂明水的入队邀请。
涂柏野起身坐到床边，撸猫一般抚摸姜知的背。
“现在有钱了，我们能治好奶奶，收拾好了我们去川江的医院。”
姜知的心情眼看着好转，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哼着歌。
医院那边打来电话催促，他应了声背着包往外走。
涂柏野帮他锁了门，还未转身，墙上醒目的红色大字闯入他的视野。
姜知也看到了墙上的“杀人犯”三个字，他低声怒吼：“徐升全你给我出来！”
废品回收站的篷子后面慢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他双手插兜，好不嚣张。
“是我干的，怎样？”
眼见是熟人，涂柏野了然，刚才称自己爸爸是副院长的人叫徐升全。
姜知气冲冲捡起一块红砖，放下背包冲到徐升全面前，涂柏野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阻止姜知。
那块砖要是朝着徐升全的脑袋拍下去，砖要碎，徐升全的脑袋也要开花。
但是姜知的力气太小了，他扬起手臂，手腕被人抓住，红砖也被抢走。
徐升全将砖砸在地上，碎裂的砖块反弹到姜知的身上，露出来的侧腰割了个口子。
“姜汁儿——”涂柏野情急喊了一声，紧接着他飞身扑到徐升全那边，一脚将人踹飞。
徐升全力气再大也没有每天锻炼的他力气大。
查看姜知的伤势，涂柏野细声问：“哪里伤到了？”
姜知的身体被涂柏野笼罩，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提起上衣露出腰上红色的伤口。
“好疼……”
伤口不深，涂柏野担心里面有碎渣，用清水打湿手帕纸慢慢给他擦拭。
“忍着点，等会儿去医院消个毒。”
“嗯……”
姜知的声音很轻，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不是仿佛，他就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让他受委屈的人就在涂柏野身后骂脏话。
涂柏野心情差到了极点，欺负他们队长，那就是欺负他。
他转身掐着徐升全的脖子，捏着他的脸不让他说话。
“刚才人多我只给了你一拳，现在没有别人在，我打你一百拳也不会有人来劝架。”
徐升全说不了话只能嗷嗷叫，满是不服气。
涂柏野反架着他的手臂，用脚把人踹到水龙头下，打开水龙头按着他的脑袋在水流之下冲洗。
“你嘴这么臭，我帮你好好洗洗！”
哗啦啦的水冲得徐升全睁不开眼，被按着灌了一肚子水，从开始的辱骂到后面的求饶。
涂柏野听他的求饶听腻了才关掉水龙头，“还骂不骂？”
“有本事你别放我走！我回去就跟我爸说！杀人犯的儿子就不该留，你跟你老妈一样骨子里流着杀人的血！”
水龙头下面有一个洗拖把的水池，涂柏野找了个东西把水池堵上，往水池接了水，而后把徐升全按在地上。
徐升全的身体匍匐，脑袋被涂柏野踩在水池里。
像踩缝纫机一样，踩一下松一下。
“我说没说过我有精神病？我杀人不犯法知不知道？”
“咕噜咕噜……你敢……”
“我不杀你那是我仁慈，你该感谢我，记住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涂·救命恩人·柏野踩着徐升全的脑袋，看他喘不上气了就松开一会儿。
“我没让你身上留伤痕，你回去告状又能怎样，你今天掉水里了，还是我把你救上来的，你爸还得感谢我救了他儿子。”
“你……唔唔、胡说……八道！”
“我看你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涂柏野让姜知拿了个拖把过来，“你家拖把脏了，我帮你洗洗。”
他把徐升全当洗拖把的工具，脏水没入徐升全的鼻子里，呛得他不停咳嗽。
拖把拿出来，涂柏野的脚松开，“还不求饶？”
“我错了……哥我错了！”
涂柏野关了水龙头把人提起来，“你该跟姜知道歉。”
面对姜知，徐升全说不出道歉的话。
姜知高中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看着就好欺负。
哪知姜知根本不是好欺负的主，每次他有了坏心思，姜知总能提前预判，让他自己上了自己的套。
比如他把姜知的自行车锁在停车棚的柱子上，结果姜知找了个跟他的车子一样破的自行车，让他误以为这就是姜知的自行车。
第二天他就被隔壁班的班主任叫走训话。
比如同样是逃课去网吧，所有人都会围在姜知身边看他打游戏，他发起单挑，姜知用一个辅助就能打得他投降。
不仅没有欺负到姜知，他还被网吧那群小孩嘲笑了。
因为这件事，姜知在网吧的名气更甚，找他代打的人更多，那群小孩子还成了他的粉丝。
如今看到姜知成了人人追捧的电竞大神，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涂柏野在他的腿弯踹了一脚，他立马变老实，低着头如蚊子嗡一样说了声对不起。
“没听到，大点声。”
“对不起！”
所有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徐升全挣脱，对着两人吐了口水，随后像蛇一样弯弯绕绕跑走。
“嘿……你小子给我回来！”
涂柏野上前追，姜知把他拉住，“算了，他脑子进水了，有他受的。”
这不是骂人的话，徐升全脑子确实进水了。
墙上的字用红墨水写的，涂柏野买了几瓶黑墨水，将红字涂黑了。
他捡起姜知的包递给他，“好了，去医院吧。”
姜知跟在他身后，两只手揪着他的衣摆，“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谁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涂柏野取笑道：“以后还要仰仗队长给我辅助呢。”
“嗯，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害，不就是个人渣嘛，每天跟着我训练，你也能把他按在水池里。”
“不止这件事……”姜知低嚅，“奶奶能转院，你肯定做了什么，如果没有你帮我，可能我今天就要看着奶奶咽气了。”
“我……我也没做什么。”
涂柏野已经藏不住了，姜知知道他的身份，想必已经猜出来了。
“你昨晚不在宾馆，去找你哥哥了吧，我都知道，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姜知扑到涂柏野的背后抱着他，“真的谢谢你。”
涂柏野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好奇怪的感觉，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他一点也不排斥。
“那什么……”涂柏野咳了一声，“你的伤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天太热了，等会儿化脓了。”
“好。”姜知开开心心抱着涂柏野手臂，跟他并排走在一起。
天确实热，涂柏野身侧在冒汗，姜知受了伤，他想抱着就抱着吧。
“涂柏野，我们除了队友关系，还能是别的关系吗？”
涂柏野心里一慌，“还能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
涂柏野松了一口气，现在满世界传他和姜知是一对，姜知要是当真了，被秦怀乘抓住可就麻烦了。
“肯定是朋友啊。”他说。
“我想我可能是太孤独了，心里憋了好多话，我想说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涂柏野大大方方的，“有我做你的朋友，你以后不会孤独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想说……”姜知顿了顿，“我为什么是杀人犯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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