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R-MOX战队只租得起别人不要的小厂房，一间厂房既是训练基地也是宿舍。
战队加上教练和经理一共只有七个人，七个人就挤在一张通铺上睡觉。
七年以来，R-MOX俱乐部拿了不少冠军，接了不少广告代言，聂明水说要给他们改善环境，于是在川江市的市中心建了四栋楼作为俱乐部的基地。
一队二队的队员拥有独立的房间，其他分队和青训队的宿舍也都是两人一间。
在这方面聂明水确实做得不错，无论是住宿环境还是电脑配置，亦或者是他们的伙食都配得上涂柏野给他赚这么多钱。
过去的七年，涂柏野真的认为聂明水是一个很不错的经理。
“人是会变的。”躺在床上的姜知说。
宿舍的床有一米五宽，涂柏野进来便倒在沙发上。
房间微弱的米白色光源照着床上的人，姜知穿着白色为底色的睡衣，安安静静倒真像一只兔子。
沙发刚好包裹着涂柏野的身体，他枕着一条手臂侧躺着，“你跟他关系最好，你不应该向着他吗？”
姜知比他小一岁，17岁的时候被聂明水带回战队，那个时候R-MOX还没有现在这么出名，能进战队的都是缺钱的人。
“谁说的？”姜知反问。
“你身为队长整天做领队的活，你不是在帮他吗？”
“不是啊。”姜知翻过身，与一张茶几之隔的涂柏野对视，“我喜欢做这种小事。”
闻言，涂柏野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只端着茶盘的兔子。
嗯……这很符合姜汁儿的人设。
他长得清秀，平时说话轻声细语，也难怪CP粉一眼就能分出攻受。
“你怎么突然要来我的房间睡？”姜知偏瘦，脸上没什么肉，眼睛自然而然显得很大。
他问话的时候眨着大眼睛，萌萌的样子戳中了涂柏野的心，好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
从前怎么没发现队长这么可爱？
“过几天要飞出国比赛，我怕聂明水害我。”
其实不然，他怕秦怀乘对姜知下手，他身强体壮可以保护姜知，也只有他能保护姜知。
“他也要冠军，不会在这种时候做蠢事。”
涂柏野撇撇嘴，“谁知道呢。”
以前不觉得聂明水蠢，现在亲身体验过，聂明水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失眠的夜晚很长，沙发上的涂柏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里憋了很多话，仔细想想没有一个能诉说的人。
点开手机打开聊天窗口，对着一个叫“谈狗”的人疯狂发送表情包。
对方回复了一个“神经”，随后把他拉黑了。
他立马坐起来给陆正谈打电话，结果手机号也被拉黑了。
“谈狗你完了！”
“沙发不舒服的话你可以上来睡。”
涂柏野身体一颤，他忘了这不是他的房间。
“没有不舒服，就是单纯的睡不着。”他用了各种软件私信陆正谈，疯狂骚扰他，得到的结果是，陆正谈把他的每个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他更加郁闷了，唯一能说话的陆正谈也不愿意理他。
“陆正谈不是MEE的队长吗，你打算跳槽去MEE？”
涂柏野放下手机继续躺着，“那倒没有，MEE太菜了，我一个人可能带不起来。”
姜知笑了，“好歹是国内第三战队，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MEE除了18年侥幸拿到了季中赛邀请资格，哪次上得了大台面？”
MEE是R-MOX的兄弟战队，成立在R-MOX之后，是兄弟，也是对手。
MEE跟聂明水没关系，如果考虑养老，还真能去MEE，但是涂柏野的志向不想在23岁就结束。
他要拿冠军，一直到他拿不了。
只要他在电竞圈，就没有养老一说。
“也是，估计今年就有新的战队冒出头了。”姜知往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温热的床板，“上来睡吧，都是男人怕什么。”
涂柏野一想，对啊，都是男人，怕什么？
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压着他，不行，跟姜知靠太近，会让他有生命危险。
“不用了，沙发就很好。”心里的话压抑着他，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开口，“姜汁儿，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和姜知相处五年，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吵得脸红脖子粗，他们配合默契，他相信姜知的人品。
“有，”姜知打开床头的灯，“你跟秦顶集团的老板不是那种关系对吧？”
“嗯？哪种？”
“就是……”姜知比划了一下，包养两个字他说不出口，“不正当的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不正当的关系。”
姜知默默背过身。
涂柏野并未察觉姜知那边的动态，他平躺在沙发上屈起右腿，两眼无神盯着天花板。
“他是我哥，我是秦锡的私生子。”
姜知默默翻身一百八十度。
秦锡在川江市很出名，是秦顶集团前任董事长，他最出名的是他风流的性格，谁提起他都免不了提到“小三”“包养”“私生子”这种词。
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没有真凭实据和证人出来现身说法，秦锡私生子遍布天下的传闻便只是谣言。
“你跟妈妈姓？”
“嗯，我出生后身边只有妈妈一个人，她不告诉我爸爸在哪里，不告诉我爸爸姓什么。”
涂柏野脸上流露着悲伤，妈妈那时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不是因为回到秦家，他的人生将会更加精彩。
“我的问题问完了，到你了。”
涂柏野有些意外，他以为姜知会追问他关于秦家的事情，或者是震惊他是秦家的私生子，但是他并没有。
姜汁儿淡定得可怕，不愧是玩辅助的。
他清了清嗓子，“那我可要问了。”
“嗯。”
“你认为聂明水用对赌协议跟我撕破脸，再不要脸地跟我提续约，他的目的是什么？”
姜知举起一只手，说一件事弯下一根手指，“你有利用价值、你的广告合约还没到期、你可以帮他拿冠军、你可以让战队变得更有名气、你可以助战队走向世界。”
姜知说一件事，涂柏野摇一下头，“再过五六年我就没有这样的价值了，他更应该培养新人。”
“他不是在培养新人吗？”
姜知一句话让涂柏野恍然大悟，他兴奋地坐起来，“你说得对！他就是在培养新人！”
老将总有能力不足过气的一天，聂明水绝不允许战队因为没有谁而倒下，他必须不停寻找下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
大海捞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聂明水在新人身上砸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个能给他带来利益。
即将没有利益了，所以聂明水着急了。
花钱签一个过几年就退役的老将，不如从老将身上拿到一笔巨额违约金。
六个亿够聂明水培养一大批新人。
这笔钱涂柏野一个人断然拿不出来，但如果有川江市第一大豪门秦家的援助呢？
涂柏野后背发麻，对赌协议在他生日之前，聂明水拿出来的续约合同明显是提前打印的。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床上的姜知支着脑袋，“上来睡吗？”
涂柏野摇头，假如这是在网恋之前，他也许心无芥蒂地滚到床上去了，但他的网恋对象性别不明，他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睡着前，姜知又问：“你明晚还来吗？”
涂柏野暗自思忖，这话听着怪怪的。
他点点头，黑暗里的姜知看不到，他出声说：“你说了收留我，我当然还要来。”
房间里的两人揣怀着心事，安静的环境里藏着两颗失眠的心。
生物钟敲醒了涂柏野沉睡的身体，纵使失眠了大半夜，他依旧能坚持起床锻炼身体。
鼻尖窜进陌生的气息，他坐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瞧见正前方那具瘦弱的躯体，他一秒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轻轻唤了声“姜汁儿”，床上的人没有要醒来的动静。
他悄悄靠近床边，企图捉弄姜知。
刚蹲在床边，平躺的人翻了个身，一张精致的脸配上睡迷糊的表情瞬间抓挠着他的心。
还别说，他们队长平时看着白白净净，身体瘦弱了一点，这张脸却一点不输给当红偶像。
姜知的长睫毛因为眼珠的滚动而微微发颤，涂柏野好奇男人的睫毛怎么能这么长，莫非姜汁儿昨晚偷偷化妆了？
他捻着向上翘的睫毛，玩闹地扯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呼吸浇在他的手心，接着他听到了婴儿似的嘤咛。
他呆滞了好一会儿，这是一个男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我还没醒……”
床上的人哼哼两声，说话的声音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轻柔的声音在涂柏野听来简直振聋发聩，他不敢想象跟爱人撒娇一般的声音是从他们队长喉咙里发出来的。
他对姜知的印象停留在打比赛时不容置疑的语气，指挥他们的时候像个老干部。
不打比赛时，姜知很少说话，平时爱穿老头衫，看着更像个老干部。
这样的人，没睡醒的时候居然……这么乖。
姜知又翻了个身平躺着，他很瘦，瘦到躺着的时候察觉不到床上躺了个人。
涂柏野盯着他看了许久，眉头一点点拧起，深思熟虑后，他掀开了姜知的被子，一把将人从床上薅起来。
“干什么？”姜知迷迷糊糊问。
涂柏野把他扛起来往隔壁公园跑，“锻炼身体去。”
姜知顿时睁大双眼：剧本不对啊！
姜知的体力不如涂柏野，涂柏野放慢脚步带着他跑，跑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中途还去李大妈家蹭了个早饭。
“你跟附近的人很熟？”姜知拿起一个大花卷，很快花卷被涂柏野换成了大肉包。
“锻炼了就多吃肉。”涂柏野啃着包子喝着稀饭，“住这里几年了，天天晨练不熟也难。”
姜知一脸惊讶，“怎么做到的？”
“小时候养成的技能吧，跟着我妈在米粉店打工，不知不觉就跟米粉店周围的人搞好关系了。”
“真羡慕你，我就不行，我跟陌生人不会说话。”
涂柏野又给他塞了个牛肉饼，“以后早上天天跟我出来，我带你混熟这一片。”
两人心情大好，有说有笑回了俱乐部。
洗漱后他们来到训练室，大壮三人的表情像吃坏了肚子一般难看。
“开始训练吧。”涂柏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电脑开启，壁纸被人更换了。
新换的壁纸上写了一行字：R-MOX射手专用位，使用人衮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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