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前

陈岐山在钱上很大方,不仅帮林掷还了贷款,还包下了林掷妈妈在医院全部的费用。

但这些都有一个条件:为他做事,无条件。

至于是什么事,陈岐山没说,但从那天开始,林掷被陈岐山安排学拳击。

陈岐山的方法很简单粗暴,教几招,就让林掷上台打比赛,和一些野拳或黑拳选手打。林掷在台上根本和对手过不了一招,总是哨声刚吹响就被撂翻。

有些对手会怜悯林掷是个小孩,轻轻一带就算出手了,有些以为是故意派个小女孩来羞辱自己,恼怒交加的出手,一拳把林掷从台上打到围栏又狠狠弹到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刚开始的两年,林掷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颧骨和眉尾时常带着淤青和带血痕的裂口,肋骨断过,肩膀脱臼过。

每一场拳赛对她来说都像在搏命。

第三年,林掷在一场比赛里躲开了比自己高出一头半的对手的左勾拳;

第四年,林掷打败了和自己同量级的对手;

第五年,林掷打败了壮自己20公斤的对手。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之后,陈岐山嘴角勾着笑意,朝林掷身上扔了一叠钱,大约几千块。

“这是你今天赚的,”陈岐山蹲下身子,和糊了一脸血的林掷对视:“以后你可以赚钱了。等你赚够了欠我的钱,再多还上一倍,你就自由了。”

林掷开始赚钱的这一年,陈岐山又带来了施袅。

当时的施袅浑身上下脏兮兮,像是在垃圾桶里住过一阵,衣袖和已经脏成黑灰色的帆布鞋上还有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

和林掷不同,陈岐山让她学的,是另外一种东西。

虽然陈岐山手下的女孩只有林掷和施袅,但彼时一个受过伤的女孩和一个刚受伤的女孩,都带着各自的阴影和创伤,没办法再和人亲近。

林掷和施袅成为朋友的契机,是林掷妈妈去世的那天。

林掷那天还打赢了一场拳赛,对手好几次被林掷攻得毫无还手之力,裁判吹了几次中止哨,林掷都仿佛没听到,最后被裁判冲上来拉开才作罢。

拳赛结束后,陈岐山扔过来一小叠钱说了声“你今天的”,转身走了。

林掷回到更衣室,手里捏着一条项链坐在长凳上发愣。

项链的吊坠是一个银色的戒指,上面镶嵌了一颗小小的钻,这是林掷妈妈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是留给林掷唯一的东西。

这几年搏命般的拳手生活,林掷的情绪好像被自己锁了起来,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就这么被她生生咽下去,隔离起来。

林掷捏着手里的项链,让自己尽量无波动地接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的亲人的事实,悲伤的情绪刚产生,就被林掷隔离在大脑之外。

林掷的眼睛睁了良久,这才怔怔的被风干出一滴泪来。

施袅抱着一堆东西呼呼啦啦地闯进更衣室的时候,林掷没想到她是来找自己的。

被陈岐山带来了两年的施袅完全褪去了之前那个全身脏兮兮又惊恐的小女孩的影子,举手投足都带着天然的娇俏风情,林掷下意识转头看向她的脸,愈发了解当初陈岐山为什么会带她过来。

有用的人。

她们对于陈岐山来说,都是有用的人,能为陈岐山赚钱。

破落的家境、绝望的境地、某方面的擅长,都是陈岐山伸手将她们拯救、却又将她们推入另一个深渊的理由。

陈岐山眼光很独到,施袅不过才来第二年,就已经学得一手交际本事,替陈岐山明里暗里弄来了不少信息。施袅大部分交际的场合都稍微有些身份地位,所以偶尔会搞到一些小钱自己揣兜里。

“喏,这个送你。”施袅坐在林掷右边,变魔术般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林掷眼前,还用手比了一个手势,林掷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打手语,歪七扭八的手语。

礼物,她的意思是礼物。

在林掷地世界里,还从未出现过和“礼物”有关的情境,林掷有些发怔,盯着眼前的盒子一动不动。见林掷没反应,施袅自己把盒子打开给林掷看。

是一只助听器。

林掷还是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眼神带着不解看着施袅。

“为了报答你上次救我的恩情嘛。”这句话超出了施袅十分有限的手语知识区,干脆直接对着林掷完好的右耳讲,讲完站起身跑到林掷左边坐下,拿起助听器对着林掷的左耳比划了几下就开始照着说明书摆弄。

上次施袅的任务是去一个集团财务家里拷贝一份公司往来交易文件,陈岐山为了以防万一,让林掷一起陪着。

去的时候很顺利,附近没什么监控,施袅身手很好,三两下就翻进了窗户。只是那人不知怎的提早回来了,施袅等文件拷贝等得太久,出来只能跳窗,关键时刻施袅腰间的爪绳不知怎的解不开。

眼看那人就要进屋发现施袅,林掷对施袅比了个手势:【直接跳。】

接近三楼的高度,施袅迟迟不敢跳,在卧室门被打开的前一瞬,施袅只得心一横,闭着眼跳下去。

林掷调整好姿势,尽量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接住施袅。

好在施袅体重轻,林掷一瞬间接住她的同时,手脚锁住她的四肢顺势躺到,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

两人脸上、手上都有些擦伤,但无大碍。

只是林掷后背在接住施袅躺到的一瞬间撞上一块石子,被狠狠划出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

在这之前施袅和林掷交集甚少,两人工作任务不同,除了在陈岐山的俱乐部,很少在哪个场合相遇,且陈岐山也不允准她们私下往来。

林掷很少和别人交际,一方面是自己没办法讲话,另一方面是会手语的人不多,沟通起来太困难,所以林掷一直是沉默着独来独往。

施袅没想到,林掷居然会这么救下自己。

事后施袅一直没找到机会向林掷道谢,前几天在一个交际的场合上哄的一个肥佬开心,肥佬顺手给了她一盒雪茄,施袅转手卖了,第二天就去买了这个助听器。

她知道林掷不能说话,左耳听力也有些问题,陈岐山隐隐提过一嘴,她自己也注意过:听陈岐山讲话的时候,林掷总是习惯偏右侧的头。

“怎么样?戴上试试看!”

施袅对着说明书调试得差不多了,抬手把助听器戴在了林掷左耳上。

助听器太敏锐,戴的时候施袅的手不小心擦到了助听器一角,摩擦声在林掷耳朵里成倍放大,尖锐的呼啸让林掷下意识皱起眉头偏头躲开施袅的手。

“抱歉抱歉!”施袅手忙脚乱地从林掷耳朵上摘下助听器,按了几下助听器的按键调低了敏感度,“再试试呢?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施袅的眼神很真挚,林掷犹豫了一下,从施袅手中接过了助听器,戴在了耳朵上。

一瞬间,从前微弱的声音经过助听器扩大在左耳之中,虽然声音经过了一道转接会有些失真,但左右耳听力不均的严重失衡感消失了大半。

林掷抬头,四下观望,重新感受两只耳朵的听力。

“怎么样怎么样,能听到吗?”施袅凑近林掷的左耳悄悄用气声问。

林掷扭头看向施袅,抿着嘴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的报恩礼物总算没有送错!”施袅开心的一把张开手臂抱住林掷。

林掷从小到大的人生中很少和别人有这样的亲近,连和妈妈也是,所以林掷一瞬间身体有些紧绷,下意识想把施袅推开,手却又停顿在半空中。

林掷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施袅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个,上次救她只是自己的任务,不是什么“恩情”;再比如,施袅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她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接收过冷眼、暴力、交易,唯独没接收过这样的亲近。

她一时之间对这种陌生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更何况,这些话用手语打出来太复杂,施袅也看不懂。

施袅帮林掷调试了几下助听器在左耳的位置,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遮挡住助听器:“这样隐形一点,不容易被人发现。太明显的话要是被人看到了利用你这一点可不好。”

施袅小心翼翼的把助听器的盒子收起来放在林掷手里,随后把自己的手盖在林掷的手上,用手在林掷面前比划了几下。

【不要、我、胸、永远、你。】

施袅比划了几个完全无关的字词,林掷有些疑惑,冲施袅拧了拧眉。

施袅看到林掷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肯定把从网上搜罗来的手语手势忘了个七七八八,比划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索性放下手,碰了碰林掷捏着项链的手,凑过去对着林掷带着助听器的左耳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没事的,以后我可以陪着你。”

施袅的话带着丝丝拉拉的电流声猝不及防撞进了林掷的耳朵里。

林掷的心太久没收到过这种温暖,就这么怔怔地落下泪来。

没想到,两人的亲密,却成为了被牵制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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