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殡仪师给来来整理遗容，制作纪念品，高宏和珈洛就在一边坐着看。这是珈洛第一次参加殡葬，也是珈洛第一次送亲友离世。
妖界普遍长寿，珈洛活了一百多年，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别，此时看着了无声息的来来，第一次有了永别的实感。
原来生命真的会这样转瞬即逝。
珈洛感受着心头泛起的阵阵酸涩刺疼，抬起右手，想抚摸心口，手背却被一丝一样的触感惊扰。
珈洛低头，手背上有一条湿痕。珈洛疑惑的拿指尖抹了把面颊，竟一片湿润。
“你老家离这里远不远？”珈洛抹干眼泪，问高宏。
“也还行，其实坐高铁很快就到了，就是回去时都得带着猫，一般自驾要开五个多小时才能到。”
高宏手里拿着烟盒，想出门抽一根，又不想在这时候叫来来孤零零地上路，便拿着根烟反复抽出来又放回去。
“将来来葬在老家，你能经常回去看她吗？”珈洛看着来来问。
“……”高宏没说话。
珈洛也知道了他的答案，这个人的生活会往前走，来来会像老家一样，被留在过去，只有逢年过节时能看一眼。来来因为不舍得高宏不愿意去妖界，如今也不得不独自安睡在老家的梨花树下。
高宏将珈洛送到医院门口，珈洛目送着高宏带着来来的骨灰绝尘而去，仿佛自己也被死者留在过去，看着逝者如流水，奔流不复回。
可是自己何尝不是在往前走，生如夏花般短暂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来来，难道不会被自己丢下吗？过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自己还会记得和来来相遇的短暂经历吗？
珈洛心中茫然走进医院，连刘佳慧打招呼都没听见。一路走，不知不觉竟走到沈淮序诊室门口。
沈淮序诊室门开着，里面没有人，珈洛愣住，不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转身准备离开，惊觉身后有人，差点撞上。
沈淮序原本端着水壶疑惑看着珈洛的背影，正准备问她干什么，就见转过身来的人顶着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头。
她哭过。
沈淮序眉心微微蹙起，问：“怎么了？”
珈洛看到沈淮序，神情有些呆滞，没有说话。
沈淮序看见珈洛眼尾自眼眶溢出的一点湿润，不自禁抬手想用拇指去擦。手伸到珈洛脸颊前，沈淮序回过神似的，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举着。
珈洛看到沈淮序的手掌摊开举在自己脸颊旁，闭上眼，将脸颊靠上他的掌心，感受着沈淮序温暖的触感，不自觉蹭了蹭。
“沈医生，家虎……”路祈的声音戛然而止，珈洛猛地把头缩回去，后退一步，沈淮序也连忙收手。气氛有些凝滞。
“咳……”沈淮序把收回的手背在身后，问路祈，“家虎怎么了？”
“噢——”路祈憋着笑，语气怪异扭曲地说，“没事，家虎已经在输液了，没事，你们继续，继续。”
路祈边说话边后退，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太棒了，可以去玩会儿手机了！
路祈走后，沈淮序指了指诊室：“进去说？”
珈洛摇摇头，垂着头不看沈淮序，说：“我……我来是想告诉你，来来她……”
“我已经知道了……”沈淮序说。
“噢——”珈洛眼睛来回看着两人的鞋尖，说，“那没什么事，我先回洗护区了。”
晚上珈洛下班，带着爸妈先回了一趟田园猫咖馆。
青山和月白回房间找泊桉了。
珈洛帮文北搬刚寄来的几箱冻肉进厨房。文北厨艺很好，会做些猫饭给猫咖馆的猫加餐，真材实料零添加，又比罐头新鲜，他每次做完，住这里的猫咖不管是不是全职当猫接客的，都要来蹭吃蹭喝。
珈洛酱肉放到厨房九出来了，文北还在里面整理冷冻柜。
“你好……”
一个女孩推开玻璃门进来，珈洛看了眼厨房，文北还在忙吗，清麦液不见猫影，随手点了只妖叫他去死找清麦，才到前台问：“欢迎光临，要点什么？”
那女孩咧嘴笑道：“嗯——那给我杯小麦青汁水吧，谢谢啦！”说着点开付款码。
珈洛不太帮忙点单，手法有些生疏。
那女孩将头探过来看屏幕，很是熟悉的点了几处，随后自己扫了码，抬头见珈洛一脸疑惑，露着两个小虎牙笑道：“常客，常客……哈哈，文北不在吗？”
珈洛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身上妖气浓烈霸道，感觉不像是猫妖，不知是什么妖竟会是一家猫咖的常客。
“占英姐，又来啦。”清麦的声音传来，珈洛看过去，清麦正从里间推门出来外间。
“嗨……小清麦！”
清麦来到珈洛身旁，跟珈洛介绍：“这是占英姐，拳击手，这段时间经常来我们这里玩。”
又对占英介绍珈洛：“占英姐，这是珈洛，之前一直住这里，刚好这段时间搬出去了，所有你们没见过。”
“你好呀，珈洛。”占英笑着打了声招呼，转身推来里间的玻璃门要进去，“我先进去啦。”
清麦看着占英背影，表情难掩八卦，对珈洛小声嘀咕：“占英姐喜欢文北呢……”
“她是什么妖啊？”
“虎妖！”清麦有些激动地拍珈洛肩膀，“好想看她的原型啊……一定很霸气嗷……”
珈洛点头：“拳击手也很帅欸……”
珈洛沿着外墙爬上屋顶吹风，此时天上没有星星，月亮此时也在云雾重躲藏。今晚不是一个赏月的好日子，但所幸还有晚风，能吹得珈洛只顾着舔毛，暂时没了烦扰心绪。
珈洛这一吹便是一个多钟头，直到青山和月白寻不见妖，被清麦提醒，来屋顶寻猫，珈洛才想起是时候回去了。
沈淮序方才打了三个电话来，珈洛到屋顶去没带手机，都没接着。
珈洛回拨，沈淮序秒接，珈洛说：“喂？我刚刚手机没在什么，你打电话什么事？”
“噢，没事……就是回家了没看到你……”
“噢，我带我B……的猫出来走走吹吹风，现在要回去了。”珈洛说。
“好。”沈淮序的声音隔着电话线有些失真，听不出什么情绪，“路上小心。”
珈洛洗漱完，就听见沈淮序在敲门。打开房门，沈淮序端着杯热牛奶。
“咋啦？”珈洛问。
沈淮序将杯子往前递，示意珈洛拿，珈洛接过牛奶，沈淮序才说：“听说你今天请假去……你还好吗？”
珈洛弯了弯嘴角，扬起一个自认为没什么异常的笑容，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珈洛的笑容没有维持很久，在沈淮序一错不错的目光下，渐渐敛去，垂下头叹了口气：“我讨厌死亡……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这么熟悉的……生命，没了气息，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知道这一次的离别不会有重逢，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珈洛感受到一只手落在自己头顶，轻柔地揉了揉，珈洛原本吹了一个钟头冷风将纷扰的思绪压下，如今发顶落在沈淮序的掌心里，又觉得满腔伤感上涌，一时鼻尖酸涩不已。
沈淮序放下手，说：“两个生命的交往，不过是在制造回忆。只要今后你能在做某件事的时候，而这件事里有逝者的影子，这便是属于你们新的回忆，那她就不算离开。所以死亡也没有关系。”
珈洛复又望向沈淮序的眼睛，摇头：“可是我觉得死亡是遗弃。”
沈淮序看着被走廊的暖光灯照射下透出一股柔和意味的翠绿色眼眸，问：“为什么？”
“活着的人会继续往前走，只有死去的人会永远留在原地……”珈洛说着，又有些犹豫，顿了半晌，沈淮序安静地看着珈洛思索半天，才见珈洛继续说，“如果明明有活着的机会，却依然甘心赴死，也是一种遗弃……”
珈洛下了最后定论：“死亡是活着的和逝去的一场相互遗弃。”
沈淮序没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移了话题：“牛奶趁热喝吧。你下周一轮休，我正巧也休息，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心？”
“要去做什么？”珈洛问。
沈淮序只是临时起意，一般轮休他都是在家里蹲，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干什么。
沈淮序想了想，问：“爬山？”
珈洛眼睛一亮：“爬到山顶看日出吗？好呀好呀……”
周日晚上沈淮序回家就开始整理登山物品了，珈洛原本偷偷将沈淮序给自己准备的面包饼干换成猫条冻干零食，看着猫条和冻干零食明显非人食用的包装，无奈又掏出来。
珈洛看着猫条和冻干零食依依不舍，沈淮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想带猫去？”
珈洛被吓得一激灵：“你干嘛偷偷站我身后！”
沈淮序无辜：“我没有啊，我就正常过来啊……”
珈洛嘀咕：“走路不会大点声啊，你又不是猫……”
“你想带猫？”沈淮序摸了摸下巴思索，“也不是不行……月白和青山之前都是流浪猫，应该不至于应激……实在不行带点费洛蒙①之类的预防一下。”
是HE！HE！小沈和洛洛会天长地久的！不虐不虐，大家放心磕。
①费洛蒙：有抗应激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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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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