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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锁门的时候，温也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你不是养了一只小狗吗？你走了它怎么办？”
“小黑吗，在这儿。”柯炤说着解开领口的扣子。
温也刚想阻止，只见柯炤从衣服里拽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项坠。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捡回来的时候小黑就一身病，眼球感染太严重做了摘除，耳朵溃烂到无法治疗只好切掉，本以为这样会好起来，但是……”柯炤耸了耸肩，把吊坠收回去，重新扣好领口，“它命数到此为止，我救不了它。”
温也没再问小狗的事情。
出了楼栋，冷风一吹，温也拉严外套拉链，把半张脸埋在领子里。
沉默一会儿，他又问道，“你过年…不回你父母那儿看看？就是新的养父母。”
“不回，”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柯炤低下头，踢着道路上的小石子，“我是不是没有哥哥说过新家的情况？”
温也：“是没听你说过。”
柯炤：“新的父母对我很好。但是，在我高三的时候，他们丢失十几年的独生子突然找回来了。”
停顿良久，柯炤才继续解释，“并不是他们赶我走的，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父母真的很好很好，我很感谢他们，也很为他们一家重新团聚感到开心，只是……”
只是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温也非常能明白这种多余感。
“抱歉，我不该问的。”
“哥哥能关心我的事情，我很高兴。”柯炤的语气立刻又恢复轻松。
“不想这些事情啦，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温也看着柯炤脸上和煦的笑容，在严冬之中格外亮眼。
上了大学后，温也见到各种各样情况复杂的同学，这些同学提起家庭，无一是唏嘘抱怨。
很少见像柯炤这样，对过去的苦难中置身度外，只向前看的人。
吃过饭，温幼兰要带温与上舞蹈课，把温也和柯炤放在路口让他们自力更生。
“哇，这一栋楼都是阿也哥哥家吗？”
到了小楼楼下，柯炤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建筑。
“嗯，楼下两层是咖啡馆，楼上两层是住宅区。”温也一边解释，一边从仓库拖出来一辆平行车，把两个人的行李搬上去。
“干妈太厉害了吧，”柯炤感慨道，“我记得小时候干妈还说过要开幼儿园，现在开了吗？”
“开了。这家咖啡馆算副业，她的主业是幼儿园园长。”
说话间，电梯到了四楼，温也带着柯炤来到客房，“这儿是你的房间，我住在你隔壁。”
安顿好柯炤，温也回到屋里，换下厚重的衣服后，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房间的供暖很足，只穿单衣还是热到冒汗。
他找了件宽松的长款短袖t恤套上，短裤也懒得穿，就这么懒懒散散的趴着看手机。
趴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他知道是柯炤，头也懒得抬。
柯炤推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幅画面。
——温也背对着他陷在被褥里，被衣服半遮着的腿根看上去软软的，放松的背影丝毫没有防备。阳光落在完全成熟的身躯上，让人移不开目光。
柯炤抿了一下唇。
“怎么了？要进来就进来。”很长时间没听到关门声，温也抬起身子回头看去，只见柯炤愣在原地。
“好，好。”柯炤的目光瞥向别处，正好看见柜子上摆着的相框，上面是他们小时候的合影。
看见柯炤无处安放的目光，温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穿着有点不太得体。
轻咳了一声后，他迅速套了条睡裤从被子里爬起来。
屋内的气氛有些不明。
他隐约看见柯炤长发下的耳根红到发紫。
“…是不是有点太干燥了？我去给加湿器接水。”温也硬是从微妙的氛围中挤出来一句话。
弄好加湿器后，温也又把窗户打开了一些，才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找阿也哥哥玩。”柯炤说话的时候，目光依旧飘忽，明明冷风吹了进来，脸上的温度就是下不去。
情绪是会传染的，温也跟着也有些不太自在，“嗯……那要打游戏吗？”
“行。”柯炤答应的非常爽快。
温也找出游戏机和卡带，连上电视机，“这个吧？烹饪休闲的小游戏。”
“都行。”
温也简单的讲解了一下游戏机制和手柄操作。
柯炤学的很快，至少过教学关卡没有任何问题。
但开启正式游戏的时候，就出大问题。
柯炤：“卡住了过不去——”
“没事没事，别急慢慢来，还有时——”话没说完，结算页面就跳了出来，温也耐心道，“下一局加油，没关系的。”
三四局后，一向好脾气的温也逐渐暴躁。
“你站着干嘛？站在那儿是能当计时员吗？”
“不会做饭就去刷碗啊，啧。”
温也直接上手去抢柯炤的手柄，但是一下没抢到。
他直接半个身子压在柯炤身上，“能不能动动脑子？”
“抱歉。”柯炤一边抬高手臂，不让温也抢到手柄，一边盯着屏幕保持走位。
他本意只是想故意失误两下，让温也多教他两句。
但是温也给出的反应，比柯炤预想的有意思。
柔和的性格变得暴躁，言语激烈，不自觉的主动和他产生肢体接触，就像被撸逆毛的猫咪，急眼了想抓人又抓不到。
柯炤忽然有点理解，高中时候班上有的男生，会故意招惹有好感的女生，事后再故作无辜的道歉，以此拉近关系。
温也完全没察觉到柯炤的心理活动，依旧情绪激动，“你当在打球吗？出左半场往右边走走是会被罚还是怎么回事儿？”
“你站着不动堵住我路干什么啊？”
“诶——糊了！”
“……啧。”随着一声烦躁的咂嘴，温也放下手柄。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在对方腿上压着，转身狠狠地盯着柯炤，“能不能玩？”
柯炤目光向后躲闪，呼吸急切，“对不起，我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机。”
温也原本还在气头上，听见道歉，怒意一下散去大半。
“没提前说的原因主要是…”说到这儿，柯炤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又弱气了几分，“主要是以为自己能很快学会，不想在哥哥面前暴./露没玩过的事实。”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十分卑微。
“我知道这点没用的自尊很可笑。”
温也没说话。
怒火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隐隐作痛的愧疚感。
他意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和他一样的物质条件，尤其是柯炤，这些年在新家庭过的……很可能并不好。
温也陷入反思。
片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压着柯炤，赶忙爬起来往旁边的地毯空地挪了挪，换个地方继续自责。
柯炤也没说话，依旧垂着头，目光却是追踪在温也身上，捕捉着温也的情绪变化。
这种暗中观察的行为，也是在温也身上学到的。
看来，真的有效。
柯炤如是想道。
“是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许久，温也才背对着柯炤吐出一句。
他甚至不太敢看柯炤的脸。
“没事。”柯炤吸了一下鼻子，语气无辜。
温也：……
更愧疚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柯炤等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打破沉默，“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纸盒。
“刚才说过，观察月食时给哥哥带的礼物。”
温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被游戏队友骂了，他绝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和对方说话。
但是柯炤似乎没有“不想和他说话”这种情绪。
就像赤诚的小狗，即便被人类凶了骂了，还是会摇着尾巴继续贴上去。
温也没说话，拆开纸盒。
里面是一个木质底座的石头小摆件，阳光下可以折射出不同的光线，流光溢彩。
“沿路捡到的石头拼凑出来的，又加了点碎玻璃才这么闪。”柯炤解释道。
解释完，他又补了一句，“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我自己做的。”
温也这才注意到，底座和石头粘合处有溢胶，确实是手工留下的痕迹。
“谢谢。”他小声说道。
尤其是在他凶过柯炤后，这份礼物的价值更上一层楼。
温也小心翼翼的把它摆在柜子上。
刚放稳，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刚好见柯炤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不玩了吗？”温也急忙问道。
“嗯，回房间看看书。”柯炤的语气平淡，听不太出来情绪。
温也刚想说点什么。
只见柯炤垂着头，快步离开房间。
柯炤走后，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待别人如此过分。
温也的性子一向沉稳。
今天，难得体会到“坐立难安”四个字的意思。
游戏也打不下去，手机也玩不进去，明明寒假第一天应该是最开心的，却怎么都不舒坦。
躺在枕头里时，温也打开微信，点开他和柯炤的消息框。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迟迟想不好该输入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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