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炤,来坐。”温幼兰见柯炤还站在原地,弯腰绕到温也后面,主动给他拉开椅子。
柯炤坐下后,温也凑过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嗯。”柯炤点了一下头。
温也不太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从果盘里拿了一个砂糖橘递给柯炤。
亲戚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忽然,温也感觉手心一沉。
低头一看,是一个剥好摘去脉络的橘子。
他顿时愣住,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乖巧。
“是给你吃的,不是让你帮我剥。”
“我知道,但是你要先吃。”柯炤满怀期待的抬头看着他。
“谢谢……”温也犹豫片刻,还是把小橘子一口塞进嘴里。
清甜的果汁爆了一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不远处的座位传来苍老到打颤的声音,“阿也,期末考试难不难啊?”
温也:……
他赶忙把橘子吞下,清了清嗓子。
“听说学医可难了啊,每天在学校忙不忙?”
温也:……
他硬着头皮保持礼貌,回答了一句,“还行。”
“今年大四了吧?是不是该毕业了?读研有着落了没有啊?”
“今年大三,八年学年制,离毕业还早,不用担心考研考博。”温也耐着性子回答道。
表面上笑得和煦,实际上桌下攥紧的拳头早就蓄势待发。
“姥爷老糊涂了,差点忘了你当初复读了一年。不过那一年到底是咋了,为啥要复读来着?”
温也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当然是因为没考上。”
“咋会没考上呢,记得你从小成绩不都挺好的吗?”
温也环顾四周,正好看见温与穿着家居服,迷迷瞪瞪的从楼梯上下来。
走到最后一节的时候,差点踩空,一个踉跄站在大家面前。
“温与,姥爷问你期末考得怎么样。”温也毫不犹豫的把矛盾转嫁到别人身上。
温与眼神迷茫,“啊?”
姥爷一见有了新的晚辈可以取乐,立刻放弃继续纠缠无趣的温也,转向温与,“与与,问你呢,学习怎么样?”
温也在旁边松了口气。
回头,见柯炤不断的剥着瓜子,像是在动物园里长囚后出现刻板行为的动物,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
“阿也,你堂妹堂弟他们在二楼,你和炤炤带着他们去玩吧,大人们说会儿话。”温幼兰见他们两个在桌子上格格不入,主动说道。
离开桌子后,温也径直走向二楼。
二楼原本就有一大块儿游乐场供带孩子的顾客使用,现在成了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的根据地。
小朋友们见温也来了,纷纷放下手里的玩具,一窝蜂的围上来。
温也还没来得及招呼他们,耳侧响起柯炤阴沉的声音,“我出去转转。”
“外面在下雪,大过年的你要去哪儿?”从刚才开始,温也就觉得柯炤不太对劲儿。
上次圣诞节聚会的时候,柯炤就是忽然切换成这种浑浊不清,空洞无物的眼神,紧接着,就是掐着温也的脖子把他死死地按在被子里,咆哮着让温也杀掉他。
柯炤没有具体回答,只是重复自己出去转转。
声音没有往日活泼。
温也见他穿上外套,也不打伞,步伐沉重的朝外面走去。
跟上去看看。
温也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假若如他猜测,“柯炤”这幅身躯真的是有不同的人格在操控,那么他很好奇,里人格的柯炤会操控这具身体做出什么事情。
从二楼落地窗看下去,柯炤前进的速度不算快。
温也折回房间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匆匆跑向车库。
雪天路滑,加上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即便是白天,街道上也几乎没人。
温也追上柯炤的时候是在公交站台。
他把车停在路边,暗中观察着。
看见柯炤乘上列车,才又一次启程。
公交车开的不快,跟踪没什么压力。
到老城区的时候,只见柯炤下车,走在满是积雪的人行道上。
温也认出这个地方。
是他们以前住的小区。
老旧的六层楼建筑,爬山虎占据了半边墙壁,狭窄的胡同,砖墙上的下水管道广告以及地上杂乱露线电缆,是他们共同的童年。
院子里没什么年轻人,只有零星几家还有些炊烟。
原来他和柯炤盖树屋的小院早就被拆掉,改成了一个杂货店。
柯炤在杂货店门口巡视了一圈,整个人像是泄气一样,背影忽然变得有些佝偻。
温也不明白柯炤来这儿做什么,也不敢上前打扰。
柯炤再次踏上公交车是十分钟之后。
这次,目的地是一栋废弃大楼。
温也记得这个位置,离妹妹的舞蹈班很近。
几个月前他试图抓妹妹早恋的时候,来过这片儿,当时柯炤也在附近,说是找兼职迷路。
他拿出手机,拍摄了一圈周围的街景,点开微信和母亲的对话框。
【图片】
【图片】
【妈,这个地方你有印象吗?】
发完,温也打开天窗,勾着头向楼内看去。
呼出的白气让视线混沌,只能依稀看见柯炤朝着楼上走,楼梯看上去年久失修,里面的金属架子露/.出来了大半。
看着柯炤的身影见见消失,手机正好震动。
温也低头,用冻僵的手解开锁屏。
妈:
【这不是炤炤他爸爸以前工作的那片地方吗?】
【不是让你陪堂弟堂妹们玩吗?你跑哪儿去了啊?】
温也想了一下,快速打字回复:【突然有想吃的甜品,所以开车出去买,会给你和弟弟妹妹们也带一份。】
胡诌完,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熄火锁车一气呵成,迅速朝废弃大楼里跑去。
温也并不清楚柯炤以前的父亲具体的工作,只是记得是他是个体面温和的叔叔,爱看报纸,很有文人气息,邻里评价也非常不错。
楼内的地面几乎被装修垃圾覆盖,一不下心很容易被暗藏的钉子刺穿鞋底。
但是以前的装潢还大概看得出来。
深色实木的护墙板,洋土结合的石膏线和吊灯,像民国谍战电视剧里的布景。
楼梯的扶手也是实木的,雕花即便被腐蚀了许多,还是能看得出以前的讲究。
温也试探性的踩上一节台阶,吱吱呀呀的声音立刻让他缩回脚。
刚才,如果没看错,柯炤是从这儿上去的。
他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觉得应该不会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往上走。
果然,楼梯只是踩上去会产生瘆人的声音,不至于真的断裂。
每一层的布局都差不多,温也不太确定柯炤在哪儿,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上找。
找到第七层的时候,远处,地面上多了一道斜长的影子。
温也蹑手蹑脚走近,尽量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移动。
拐角处,只见柯炤单手握着一根钢筋,低着头伫立在一扇破败的门前。
门已经缺了一半儿,不知道是钢筋砸出来的,还是年久失修造成的。
柯炤只是站在那儿,并不进去。
“柯炤。”温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突然,柯炤猛地转身,举起钢筋看向温也,目光中透着猩红的杀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
温也下意识后退。
“喂——”还没说完,柯炤倏然暴起,朝他的方向冲刺。
温也转头就跑。
地上全是废墟,这种环境下根本跑不快。
眼见着身后钢筋的影子即将覆盖上他的头部,温也急忙护住脑袋,潜意识里的称呼脱口而出,“炤炤。”
似乎是听见了熟悉的称呼。
已经举起的钢筋迟迟没有落下。
温也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他刚想回头查探情况,腰间毫无预兆的一紧。
下一秒,蟒蛇一样的身躯从背后缠绕上来,呼吸声很重很重。
柯炤原本就比他壮上一圈儿,从背后环抱,更是像圈禁一样,将他牢牢困住。
喘息间,白雾寒气还是不断从口中呼出。
身后的体温却是灼人的要命。
“炤炤,”温也意识到这个称呼有用,又唤了一声,“你……”
他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
柯炤什么也没说。
只是手臂抱得越来越死,几乎将他勒到窒息。
沉寂中,温也感觉到熟悉的温热气息攀附在颈后。
那片皮肤常年被领子和头发遮挡,不曾被触碰过,神经极为敏锐。
“是熟悉的气味,是阿也哥哥。”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响起,说话间,唇瓣偶尔会碰到柔/.嫩的皮肤。
轻痒的感觉让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躲避。
“你来救我了。”柯炤声音还是十分低哑。
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种时候的柯炤,除了阴鸷,还莫名带着一种稚气。
会很依赖别人。
好像一独立就会立刻死掉一样。
“嗯。”温也其实并不知道柯炤说的“救他”指的是什么,只是顺着柯炤的话继续。
刚回答完。
温也似乎听见一声轻笑。
怀抱的感觉也倏有变化。
是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肩颈不断传来呼吸声,像狗一样,似乎是在汲取他身上的气味,不断地在闻他。
从后颈绕到喉结,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甚至变本加厉。
温也一动不敢动。
只听见身后传来轻声呢喃:
“阿也哥哥身上的气味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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