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江虎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招猫逗狗、上网打游戏的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两三个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什么娱乐都没有,听到说要回家,不应该感激涕零,高兴得蹦起来啊?居然不想回去?
他脸色忽然一变。我操,不会是跟祝春那个小姑娘有关吧......
那姑娘五官端正明艳,眼珠子乌黑发亮,和裴非原来班上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不一样,看着踏实淳善,有生命力。
如果裴非以往见过的姑娘是鲜花,那祝春就是绿萝。不开花不结果,赏叶也不出色,就是生命力旺盛极了,凭借这个也能博得不少花鸟爱好者的喜爱。
人总是容易被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吸引,估计裴非也不例外。年轻人春心萌动裴江虎能理解,只不过,按理说这算早恋吧?学校明令禁止的啊。
缺席了儿子的成长过程太久,好不容易紧绷的关系有所缓和,居然又遇上早恋这种棘手的事情。裴江虎毫无应对之策。他可不想再把关系弄僵了。
他偏开头想了会儿,说到:“先说说缘由,合理的话我也批准。”
裴非不爽地撇了撇嘴,“我是你员工啊,还批准。”
裴江虎意识到这话说得确实没人情味,不过裴非怼得他没脸面,没耐性换个说法,干脆直接问他:“你要为了祝春留下啊?啧,要是真心的,我也不是不答应,不过你们得先完成学业,再——”
“疯了啊?”裴非没好气地打断他,“恋爱脑是病,有钱就去治治脑子。”
“嘿,你——”裴江虎气得蹦起来。
裴非再一次打断他施法,“你也不想想,我在学校闯这么大祸,这才没过多久就回去,班上不还是乌烟瘴气的么?指不定他们还拉着我打牌呢。我直接在这儿读到参加中考得了,考完上高中,去个远点儿的学校,避开那些人,免得他们再找上门来。”
嘶,说得还真是。裴江虎是见着这边条件艰苦,麻烦事儿多,委屈了裴非,头脑一热想带他回家。忘了回去原来的学校,一样有烂摊子要收拾,甚至更危险。
他目光在裴非身上一顿扫,眼神多少有些幽怨。一种“还没来得及参与,儿子便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抛弃老父亲,在外自立门户”的落寞感油然而生。他发觉自己真是贱得慌。孩子不成器心烦,成气候也心烦。
他抬脚往外走,路过裴非身边的时候,伸手锤了他一拳,“谁叫你要闯祸,该。”
裴非捂着被打的地方走出去,站在楼梯口往下望他爸的背影。回忆他爸反常的言行,坚定地认为他是当空巢老人当怕了,向自己投降了。
早饭是熊垣做的。像往常一样,熊垣做饭,裴非生火。
裴江虎还没见过裴非干活的样子,新奇得很,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把裴非盯着看。看一会儿就好笑地咳嗽一声,捂着脸调整表情,假装没笑。
裴非对他戏谑的目光熟视无睹,用火钳夹了夹灶孔里的柴火,好让火烧得更旺,因为感冒声音有些哑,“......买门票了么你就看?”
裴江虎被他这句话逗乐,哈哈大笑着走出门去,和安保们站在门口抽烟,饶有兴致地讨论些无聊的话题。
没一会儿裴葭伊也起来了,难得放假,昨天也累了,多睡了一会儿。她听见裴江虎在门外和人谈天说地的声音,还没走出堂屋就放开嗓子和他们攀谈上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谈笑,裴江虎回头看向她的房间,门关着,堂屋里没有别人。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问到:“昨天那小姑娘呢?”
裴葭伊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昨天累着了,说没胃口,就不起来吃早饭了。一会儿她饿了再煮。”
裴江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睡会儿。”朝厨房门里瞧了一眼,抬手吸了口烟。虽然听裴非亲口说了不回家是因为原来的学校还有一堆烂摊子,不想惹一身腥,但他也没说跟祝春没半点儿关系。祝春这个事情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熊垣炒了臊子做臊子米线,刚端上桌,香味就飘到门外,把裴江虎他们勾了进来。家里的八仙桌坐不下这么多人,米线端上来,谁正好在桌上谁就先吃。
等爷爷奶奶都吃上了,裴江虎端了碗粉唏哩呼噜地嗦着,走到裴非凳子旁边,踢了一脚凳子腿,“明明厨艺这么好还说不好,我看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裴非一口把米线吸进嘴里,不爽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到:“熊垣手艺好是基因突变,你当是家族遗传啊。”
裴葭伊笑得呛住,身子背向一边咳个不停。熊恺明去接了杯水给她顺顺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把头发。她平复下来,脸上还挂着笑,“三爸,别的不敢说,这个我可以替裴非作证。”
裴非嚼着米线,嘴里嘟囔着,“等你天天吃妹夫做的饭就老实了。”
裴江虎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尴尬地咳嗽一声,端着碗到门外和安保们站着吃了。
吃完饭,爷爷去水库放牛,裴葭伊极力邀请裴江虎和他的同事们去山上巡逻她的果园,熊恺明带着熊垣去鱼塘里捞两条鱼,顺带去地里摘点菜回来。裴非被留在家里照看祝春。
祝春没起床吃早饭,不过这会儿都十点过了,多半也饿了。觉可以不睡,饭不能不吃。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虚掩着,裴葭伊出来的时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老式插门栓的门,祝春不特意起来锁是关不上的。
他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看了眼床上闭着眼睛装睡的祝春。他原来在家里想逃避事情就会选择装睡,是不是真睡着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想了想,推开门挤了进去,反手把门掩上。
他走到床边蹲下,轻声叫醒祝春。对方本想再装一会儿,耐不过裴非坚持,只好缓缓睁开眼睛,假装刚睡醒。
“醒啦?”裴非笑着,没有揭穿她的意思,“早上吃的臊子粉,给你留着一份呢,这会儿起来的话我给你煮。”
祝春缩在被子里,一双水润的眼睛颤动着,泪水像涨潮时溪水漫过草地一样溢出眼眶,脸上的伤口越发醒目。刚受到伤害,来到一个陌生的家里,做什么都很局促。如果裴非不来这样温柔地叫醒她,顾及她的感受不多说什么,她可能会一直装睡,就算醒了也会借口说自己不舒服不想起来。
裴非对待女孩子的细腻仿佛与生俱来的一样,她不明白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被扔到这座大山里来。他就像自己曾在自然书里看到的雪鸮,生活在寒冷的北极地区的猛禽。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中求生,羽毛也永远洁白蓬松,外表温柔可亲。
她看了一会儿裴非脸上温和的笑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这就起来。”
“好。”裴非应了一声,起身要出去,被祝春拉住衣袖。
他蹲回去,看着她,眼神鼓励她开口,就怕她太见外。
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十天半个月不见人也正常,不过对精神不好的事还是不发生最好。他想尽力开解她。
“光说一句‘谢谢’没有办法表达我的感谢,”祝春吸了吸鼻子,眼泪顺着脸颊浸湿枕巾,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希望,好人有好报。”
裴非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好人有好报。”
·
熊垣和熊恺明一人背着一只背篓,里面装着自家鱼塘养的鲫鱼、鱼塘坎上种的柑橘青枣,还有自家地里种的白菜山药,装得满满当当。
他进屋的时候,正撞见祝春在堂屋里吃米线。粉做得清淡,没放辣椒,是裴非专门为她煮的。裴非就坐在桌边陪她说着话。
瞧见自己进来,裴非也没有起来搭把手的意思,还是坐着,冲他扬了扬下巴,“回来了,带的什么好吃的?”
熊垣半蹲下身,把肩上的背篓卸下来放在门口,无视了他。进厨房里拿了只盆出来,从河沟里舀了半盆水,把还有一口气儿的几条鲫鱼扔进盆里养着。随后拿着菜刀,端来小板凳,坐在门外的河沟边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地给山药削皮。
裴非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气,回来一副“谁都别跟我说话”的模样。他起身走到背篓旁,随手翻看了一眼里面的菜,跟熊垣搭话,“诶,青枣都熟了啊,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就到冬天了。”
他感冒扁桃体发炎,嗓子疼,说完咳嗽了几声。
“......”熊垣闷头削山药,装作没听见。
裴非捡了两颗鸡蛋大的青枣,走到熊垣身旁站着,拿青枣在衣服上蹭蹭,咬一口,又脆又甜。手背蹭了蹭熊垣的脑袋,头顶那两个发旋儿尤为显眼。
他没话找话地说到:“你脑袋上有两个旋儿嘿,不都说两个旋儿的从小闹腾得很,上天入地的么?”
熊垣手上连个袋子都没套,削下最后一块山药皮,用手摸了一把光溜的山药,透明的粘液粘在他手心里,滑不溜秋的。他拿起一根新的山药,说到:“对,我是土匪。”
“那你爸不得是山大王啊,我姐是他抢来的压寨夫人,我是土匪窝的二当家。”裴非一溜烟儿地说到,嘴里还嚼着青枣,“那爷爷是什么啊。皇帝退休以后叫‘太上皇’,山大王退休叫‘太上王’?”
这话无厘头得很,惹得熊垣回头瞅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傻子。
熊恺明在后院忙活着喂鸡食,喂完出来就听见裴非的“土匪论”,好笑地说到:“现在是新中国,不准占山为王。”走到门口,瞧见熊垣削山药直接用手抓,赶忙叫他去洗手,“怎么不隔着袋子削,一会儿手心该痒了。”
“削山药手会痒么?”裴非原来在家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半夜起来煮个泡面吃,没做过菜,更别说自己削山药这种麻烦事。因此对很多生活常识都不知情。
“手摸到山药粘液会发痒,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难受得很。”熊恺明解释着,把熊垣赶到河沟边洗手,自己坐下来,手上套着袋子接着把山药削了。
熊垣把手上的粘液洗干净,手心的痒意却越来越重,两只手发气似的互相挠了两把。熊恺明让他兑点淡盐水泡手,他没听,一个人回房间去了。
剩下裴非站在堂屋门口,和熊恺明面面相觑。随后也跟上楼去了。
祝春余光瞥见他俩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埋着脑袋,握着筷子不敢动。没有心情吃下去,放下筷子又怕被人说摆谱。她难免会想,熊垣是不是讨厌自己。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外来客,入室抢劫似的搅乱他的家,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裴非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熊垣正脱衣服,手一顿,余光瞟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把衣服换好,嘟囔着:“你不在堂屋里陪她吃饭,上来干什么?”
友友们看完方便给我一点建议或者反馈吗,写得自我怀疑,不敢往下写,求求了真的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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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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