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生死弥留之际,你见到了本宫,想的是什么?”
温乔彧张了张口,却被她的纤纤玉指抵住双唇,“本宫猜,你一定在想,这么久了,你竟从未真正了解过本宫,着实有些废物。”
“公主猜错了……”
温乔彧企图找回主动,却被她的话,一语戳中要害,“起初你庆幸本宫死了,因为这样你就能趁乱逃走……”
她颦眉,眸中泛起玩味的笑,“温乔彧,你这么聪明,想必这群人刚出来时,你就已经怀疑芳嫔的身份了,如今想来,你将自己的腹背给一个细作,后怕吗?”
后脑的轻抚慢慢不见了踪迹,姜玖眼睁睁看着他眸中的幽暗慢慢升腾。
“看到本宫后,你开始重新审视你与本宫的关系,回想起你对本宫的那些令人发指的算计与背叛,你后悔莫及!你在疑惑,本宫为什么还会来救你?是因为你这张脸吗?你开始庆幸,天不亡你,因为它赐了你这张正中本宫下怀的脸,你温乔彧,命不该绝……”
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姜玖恶劣一笑,“看吧,温乔彧,这个世上,只有本宫懂你,只有本宫能救你,自然,也只有本宫能成就你。”
温乔彧猛地收紧手臂,想要俯身,却被她抬手钳住脖颈。
“以上,你的杳杳郡主在哪里?怕是早被你抛之脑后了!温乔彧,你其实也没那么爱她,不是吗?想要同本宫合作,就要拿出诚意,处理干净你与卫妍杳的旧情。本宫不逼你,来日方长,留在公主府,你可以慢慢想,但是……”
她的五指慢慢收紧,似要将他溺死在掌心,“别再上演虚情假意的戏码,你骗不了本宫,你知道的。”
那一抹醉人心弦的缱绻转瞬即逝。
她又变回了那个拒人千里的清冷公主。
温乔彧翻涌的血液慢慢归于平静。
暗夜中,一辆马车沿着官道驶来,蔚车之人拱手一揖,“顾将军命属下接温大人回府。”
姜玖替他理了理衣襟,语带怜惜:
“北魏三皇子温乔彧乃天上谪仙,如此狼狈,真叫本宫心疼,回府后沐浴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再下凡了,人间不适合你。”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具侵略性的字眼,似乎眼前的谪仙,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浓云散去,月华如水。
温乔彧的眸中乍起光亮,他深深望了姜玖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踏上马车。
他走后,四周陷入静谧。
姜玖拂了拂身,眉心蹙起嫌恶。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磁沉的低音从心头碾过。
姜玖怔了怔,十里庙中,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暗处显现。
“什么时候来的?”姜玖淡淡启音,面上生出一丝不悦。
谢祁目光如炬,“没多久,崖底藏不住了,只能先来寻你,听闻太子连夜召集爪牙,此时已经将‘公主遇刺北魏死士,不慎拖着谢将军摔下悬崖,生死未卜’消息传开,要不了明日午时,你为公主博名声一事便会功败垂成。”
“我拖你摔下悬崖?”姜玖皱眉发笑,“你不帮我解释解释?”
言下之意,谁拖谁下崖,彼此心知肚明。
本就是顺水推舟的事,谁知谢祁面上竟升起少有的反抗,“我不解释。”
姜玖以为他在开玩笑,瞧了半晌,见他没有改口,这才不解道,“有什么难处吗?”
“有。”谢祁言简意赅。
姜玖眨了眨眼,见他又不说话了,甚至还抱起了胳膊,于是倾身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要说,我为救你以命相护?”谢祁声音中多了丝莫名的质问。
“臣子护驾,本该如此,有什么问题吗?”姜玖依旧不解。
“本将护驾陛下本该如此,可你是公主。”
姜玖更迷茫了,“你现在是我的人啊,你救我不是理所应当?”
“你的人还挺多,我救你,你救温乔彧,还和他暗通款曲,若我今日没听见你与他的谈话,是不是还要像顾允之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上前一步,气势带着莫名的压迫。
姜玖后退,“谢祁,你今日好生奇怪,吃炸药了?”
“呵,有求于我时,满口谢将军,如今都敢肆无忌惮直呼我大名了,姜玖,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做什么决定都不用与我商量了?”
脚下踩上兵器,姜玖身子一晃,恍惚间,一双大掌稳稳拖住她的腰身。
“我做什么了?我不是早与你说,要来救温乔彧吗?”她挣扎着,却不曾想,脚下的剑削铁如泥。
“嘶……”绣靴被划开一道口子,姜玖只觉脚下一痛!
“小心!”谢祁将她拦腰抱起。
……
庙外,月影摇曳。
破败的偏殿燃着篝火,鞋袜褪去,姜玖咬牙,无声投去控诉的睨视。
谢祁专注手上的动作,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忍着点。”
烧酒从伤口浇灌,姜玖颦眉,双目当即被润意浸透,樱唇也慢慢转冷,“说清楚,帮我解释有何难处?”
“解释什么?解释我为救你甘愿坠崖,好让芳嫔抓住你我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大做文章?”谢祁包扎好她脚上的伤口,戏谑抬眸。
“……”
姜玖有些无措,但随即,她又得意于自己的谋划来,“这个不难,只要温乔彧公开表示信我,芳嫔就翻不起风浪来。”
或许今晚之前,温乔彧还会与芳嫔沆瀣一气,但经此一遭,一切已经悄然偏离既定的走向。
“你很满意自己的手段?”谢祁的注视又是一沉。
“有什么问题吗?”方才断开的情绪又开始攒动,姜玖总觉得,今日的谢祁似乎在故意找茬。
谢祁的胸口起伏了半晌,最终又低下头,想要帮她穿好鞋袜。
姜玖见状,只觉一口郁结之气涌上嗓间!
她粗暴抽回玉足,顿时没了耐心,“你洁身清高,不愿沾染是非,我理解,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解释,你总归不会落井下石反驳于我!”
手中一空,谢祁脸色倏然转冷,“姜玖,你觉得我不解释,是不愿与你有牵扯?”
“难道不是吗?不论我如何为公主洗尽污名,总归还有谣言按不下去,你谢祁高风亮节,不屑与我为伍,我自然明白!”姜玖怒极反笑。
“所以你就要与温乔彧为伍?”
谢祁语气开始变得急迫,“有我还不够,还要去与虎谋皮?我且问你,若温乔彧对你欲行不轨,依你对他的承诺,你是从,还是不从?”
“欲行不轨?他不是一贯省察克制?再说了,就算他欲行不轨,也是我忍辱负重,又关谢将军什么事?”
姜玖嗤笑,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凉薄,“况且,谢将军的态度,未免也太前后不一了,想当初,难道不是你让我去脱温乔彧衣服的吗?谢将军莫不是忘了?”
“能一样吗?彼时公主失贞,温乔彧又一直逢场作戏,何况当初他身心都在卫妍杳身上,你自然不会吃亏。”
语毕,谢祁反手抓住她的脚踝,又放柔了语气,“小心些,别留疤了。”
姜玖冷冷睥睨,垂眸嗤笑,“你的意思,他得知公主并未失贞,又为公主所救,心思忽然就变了?谢将军,你如此笃定,那你告诉我,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皆如此,谁给的利益高,就会对谁屈尊降贵?”
刺骨的触感紧贴脖颈,谢祁动作一滞!
她以脚背轻勾,迫使他抬眸。
谢祁随着她的动作倾身上前,慢慢抬起下巴。
此时的他,单膝跪地,而姜玖,便像极了睥睨天下的上位者。
谢祁喉头微动,道出的话却清醒自持,“男人最懂男人,他有没有心动,我看的再清楚不过,姜玖,你知不知道你给出的筹码有多大?你陪嫁的,是整个南梁,魏梁之间打了近百年,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一统天下,他温乔彧,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若恰好他真能因此而对我心动,这一刀,便捅得更值了!这还是你教我的,谢,将,军。”她的唇角隐隐泛着笑意。
“我可没教你以身犯险。”
谢祁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脚踝,仔细给她船上鞋袜,随后轻叹,“你的世界不是只有复仇,公主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突如其来的说教,让姜玖有些意兴澜珊。
她鼻息轻哼,“管好你自己吧!”
破晓在即,谢祁望了望天,之后转身蹲在姜玖身前。
“上来,我背你回去,再不露面,太子该为你发丧了。”
“怎么,你改变想法了?愿意为我解释了?”姜玖没有动作,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脊。
“没有,”谢祁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动作快些,将士们都等着呢……”
姜玖被他的执拗惹怒,她毫不费力地勾住他的肩膀,对准他的脖颈狠狠一咬!
谢祁吃痛闷哼,又无奈发笑,“属狗的吗?”
“谢祁,你就这么怕与我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莫不是家中有悍虎,管你管得紧?”
身体被他托起,姜玖松开唇齿,望着他脖颈上的齿痕,只觉解气不已。
“常年征战,马革裹尸,谁家女郎愿意委身于我?”谢祁抬脚踢了踢,将火星子熄灭。
“哦?那便是有心上人了,怕她误会。”
想到这里,姜玖伸出指甲,轻轻划了划他的侧颜,“你最好识趣,否则,本宫便毁了你的清誉,叫你沦为公主的面首,这辈子都娶不到你的卿卿……”
谢祁微微偏头,躲过她的触碰,“这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也没有卿卿。”
姜玖被逼疯,抬手勒住他的脖颈,声色一凛,“那你为何不愿帮我解释!”
谢祁下巴微抬,无奈颦眉,“何须解释?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姜玖,别忘了,你手上握着的,是决定南梁生死存亡的谢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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