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则圆溜溜的眼珠转到鸳鸯递来的菜榜上,又抬起眼帘去瞧对面的赵鸾鸾,不确定道,“当真让我点?”
赵鸾鸾一看就知,这模样是藏了什么不该的主意,从万家接来王家,她在这也待了快一月了,半点不怕原主这个动辄训斥的娘,反而胆大的很。
“我何时说过谎。”
王静则点了点头,“那倒是。”说要守着她写完课业再回就不多走一会儿,说不让吃饭就真一点不给吃,连屋里放的果子都端走了。
言罢,她拿过菜榜,决定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好好地叫母亲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脾性,是改不掉的,日后也别盯着她了,可等瞧见了上面的字,顿时整个人蔫了,将纸又塞回给了鸳鸯,乌黑的眼珠耷着。
“阿娘,你明知道我字还未认全。”
何止是没认全,一眼扫去,就没几个认识的,这么点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放在从前,她还会想想别的法子,叫旁人给她念,可母亲身边几个人都难劝的很,一个个的都是先紧着母亲,若母亲不发话,是万不可能帮她的。
赵鸾鸾哭笑不得,自己不识字还能怪到她头上,真是个不受欺负的主。
“鸳鸯,你给她念,省的冤枉我。”
没想到会峰回路转的王静则,马上来了精神,眨巴着大眼睛,催身边的鸳鸯。
“鸳鸯姐姐,快点,一会儿阿娘又反悔了。”
可爱活泼的模样,叫一屋子人都多看了几眼,尤其是珍珠和鸳鸯,被迷的不行,等听到小祖宗点了什么,又吓的心慌。
“鱼兜杂粉、百味羹,还有这个,珍珠泉。”
珍珠急着解释,“姐儿,珍珠泉是烈酒,喝不得。”
章朝酒业昌盛,饮酒之人多,且多是能喝之辈,许多听起来不醉人的酒,其实是一等一的烈酒,这珍珠泉是香风正店的招牌,喝的最多的就是习武的汉子,没喝过的人,沾上一点,就要晕了。
再说,静姐儿还这么小,大家闺秀中也没有饮酒的,怕是又要惹娘子生气了。
可王静则今日不是为了讨赵鸾鸾欢心的,反而是越是离经叛道才好,这般她阿娘早些明白她就不是什么大家闺女的料,也能早放过她不是。
“若是烈酒,想必在长京城很出名吧,广陵郡有名酒蓝桥风月,我在万家时喝过,今日正好可以一分高下。”
此话一出,鸳鸯看出意思了,今日姑娘分明是故意叫娘子不快,娘子最厌恶的就是万家,一介商户出身,内宅嫡庶不分,好好的孩子都被教养坏了,满身铜臭味不说,脾性不柔顺,礼仪也缺憾,就连识字竟也不曾教过,好好的小娘子被养成了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如今又说万家教她喝酒,她担心,今日这顿饭,怕是又要毁了。
王静则敢做就也知道后果,她想看看她阿娘现在的脸色会多难看,判断一下今日回去她还能不能吃饱,还能不能睡觉,可眼神瞧过去,对面的人一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这反而更可怕了。
难不成,她今日这一招是真气死了她母亲,明日就能解脱了?
跟众人想的完全不同,赵鸾鸾什么也没想,若非要说,可能也就是想起她忘记点酒了,在前世她也爱喝,只是应酬多,医生建议戒酒,方才看菜她才下意识没有点,如今换了具身体,小酌怡情也可。
如此,就朝珍珠点头示意。
“多加一瓶珍珠泉,去吧。”
这可把一桌人都吓坏了,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珍珠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还是鸳鸯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出去传,这才慌慌张张出门,还差点摔一跤。
“娘子从未饮过酒,怎么今日……”鸳鸯是真没明白。
一旁的王静则也竖起了耳朵,实在是太奇怪了,她阿娘今日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赵鸾鸾也不好说她又不是原主,瞥了有些做贼心虚的王静则一眼,心里发笑就随口瞎编了一句。
“静儿姐说不错,我就想尝尝看这酒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喝。”
这话说的很有些别的意思,王静则也被看的浑身都不得劲,甚至端起一向不爱喝的茶水,想给自己压压惊。喝着茶,眼睛也不老实,一直往赵鸾鸾身上飘,心里念着,奇了怪了。
王静则不是很能忍的性子,喝腻了茶,脑子又转到今日留堂的事上,问了出来。
“阿娘今日为何让珍珠姐姐提前接我回来?”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事情耽误,可珍珠说,是阿娘的意思,说日后都不用留堂了,珍珠说这是好事,可她不觉得,万一她阿娘再寻一个更严厉的学究,散学后在府中为她讲课怎么办,岂非是一整日都要被之乎者也的念叨。
赵鸾鸾倒是没多想,她的理由很简单。
“这秦学究烦人,日日留堂,月月留堂,秋日渐冷,谁出门陪他翻来覆去的折磨人。”
自从做了老总,多少年没起早贪黑上班了,没道理来了这,还天天上晚班,再说这次出门就觉着冷了,待到了冬日,还怎么活。
这话可是说到了王静则的心坎里,“是,他可太烦人了,明明课业都做了,还要留堂,我算是明白了,我无论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的。”
王静则敢说,鸳鸯在一旁都不敢听。
这课业本就是需日日都要做完的,怎么能将做完课业当做表现好,她都听珍珠说了,今日秦学究留堂,是因为姑娘的课业无一题答对,且字写的奇差,如幼童信笔涂鸦一般,实在难以入目。
赵鸾鸾虽没问究竟这留堂是因为做的多差,但原主的记忆在,很明显王静则现在是顺杆就往上爬,她并不想给这个机会。
“打住,自家什么德性自家知道。”
这时,珍珠也回来了,头戴方顶样头巾的伙计端着承盘跟在身后,菜都是盛在银质的盘盏里,摆在桌上光芒闪闪的,最后上的珍珠泉则是上窄下宽的白地黑花酒瓶,一桌子菜,单是银器就值百余两。
王静则一时也不在意方才被怼的一句了,来长京城后,这是她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来酒楼饭庄这种地方,比之养母在广陵郡带她去的,好不知多少,当真是京师之地才能见到的。
“珍珠姐姐,我要吃那个。”
“这个,再来一杯。”
她第一次喝酒,珍珠泉辣嗓子,却反而刺激的人更想喝,尤其喝酒这事是她自己愿意的。
赵鸾鸾对于章朝的吃食稍有好奇,饮酒也克制,名酒有滋味,细品之下,一时对于穿书这事,竟也觉得还不错。
期间,鸳鸯多次因王静则看她,她也都当没看到。
本身喜爱酒的人,自然对于旁人喝酒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再有就是,对于王静则,她还不知如何处理,她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鬼,与原主一个书中人物又无因果,也无托付之求,她也没养过孩子,该不该养这个孩子,养不养的好都是未知数。
心里想到这,又难免多了些愁绪,本来半盏半盏倒的酒,开始渐渐满上,一杯接一杯。
鸳鸯本来见娘子还克制,还能守得住,姑娘醉了便醉吧,日后若是遇着需饮酒的场合,亦或是因此有了麻烦,还能防患于未然,可见母女俩都许多杯下去上了头,就坐不住了,在赵鸾鸾还要再喝时,及时挪走了酒瓶,劝着。
“娘子,不可贪多了。”
“静儿姐明日还要去族学念书,若是起不来,怕是又要被秦学究指责了,您还是说说她吧。”
在王静则身旁劝酒的珍珠也附和道,“娘子,您看看,姐儿这都喝晕了。”
赵鸾鸾很难喝醉,只是有些上脸,换了具身体,依旧也是,对面的王静则就不是,眼见着人张牙舞爪的打空气,叫珍珠都拉不住,她叹了口气,抬了抬头示意鸳鸯把酒瓶拿走。
鸳鸯抬步过去,拿到酒瓶后,满脸无奈看向赵鸾鸾,“娘子,喝光了。”
珍珠怀里的人,还在吆喝,“再添一杯!”
摇头晃脑一顿,见没人搭理她,王静则还想去抢方才鸳鸯放在一边的另一瓶,朝珍珠发酒疯,“松,松开!”
赵鸾鸾见她是真的醉了,当机立断,“叫人送醒酒二陈汤上来,给她灌一碗,再多叫个伙计,把没吃的菜收拾带走,回去让院里的人去热一热,你们垫垫肚子,这么晚了,府里怕是也不剩什么了。”
兵荒马乱一阵,一群人才算是终于上了马车。
喝了醒酒汤,王静则安静了,双手放在膝上,乖乖的坐着,马车行了没一会儿,脑袋一歪,倒在了赵鸾鸾肩上。
珍珠先看见了,想叫人挪走,赵鸾鸾摆了摆手,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的人在嘀嘀咕咕,仔细听了会儿,才发现是在抱怨人。
“秦余是老糊涂,天天说我,说我……,嗝,一把老骨头了,不在家里待着,在外面上什么课啊,不,不明白,嗝。”
秦学究,全名,就叫秦余。
一车人听了,都哭笑不得,真是挺大的怨气。
“阿娘,别让我学了,嗝,我不学了,太难了……”
说着说着,还假哭起来,在梦里,都不忘给她娘演一出。
赵鸾鸾都觉得这姑娘实在是个宝贝,这是多不爱学习,想起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是识字的,不由好奇。
“你们学的时候,也这样吗?”
前世学简体字,她不觉得难,倒是章朝习繁体字,或许还真是难些也不成。
珍珠和鸳鸯对视一眼,她们当时是跟着赵家的掌事阿婆学的,不算聪慧,甚至是学了不短的日子,可是也没姑娘这样过,犹豫了会儿,还是鸳鸯说了句大实话,“姐儿不是学不会,是不太爱念书。”
赵鸾鸾也这么觉得,平常这小手段一个接一个的,哪像是个笨的,于是又多问了一句。
“她为何讨厌念书?”
这可难倒了两人,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问题也就没再接下去。
哦对了,静则会有感情线的,提前说一下,以防有的读者宝宝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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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饮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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