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打牌是一件奇妙的事。

还没打几盘呢,就要吃午食了,又没打几盘呢,又要吃晚食了,再打上几盘,怎么天黑要睡觉了啊?

这时间跑得比兔子还快。

牌桌上三人,小桃净赚,朱红玉不亏,唯有柳枝是光撒钱。

就在柳枝想着要不要把灯油给点了,再打几盘把本给回了的时候,去镇上的阿娘和嫂子回来了。

难得下山,她二人就把家里存的货拿去卖了,再顺道买些要补的东西,就省得柳枝后头又上下山折腾一趟。

秋水是南边人,次次去镇上都要找游商买些南边的酥点来吃的,这次却空手而归。

“南边的倭寇前段时间又来犯了,游商说他九月的时候才南下去拿货。阿枝,你什么时候去镇上见着了,再买了送山上来吧。”

柳枝听了心中一动。

年底圣上驾崩后,这世道就乱起来了,她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能让家里去山上挖个地窖存粮食呢。

要是等到世道乱起来了再挖,那时候都入冬了,土都冻硬了,哪里还挖得开。

柳枝抓住机会,目光闪闪,“倭寇又来了?这是今年第…第三次了?阿娘,不如我们在山上挖个地窖来囤粮?万一世道乱了还能有粮吃。”

柳枝面上装作说笑一般,心里的那根弦却慢慢绷紧了。

“想什么呢,倭寇年年来,年年败,你阿娘我在南边十五年,就没见过倭寇打胜仗。挖地窖又耗时间又耗劳力,你可别瞎折腾。”

秋水都不知道自己闺女的脑瓜子里面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果然还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有心思想三想四。

柳枝被阿娘说得讷讷无言。

这些年来,倭寇确实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见赢过,但她还是不甘心。

“可是阿娘,往年一年里倭寇常常也就来个两三次,今年才八月呢,还有小半年呢,倭寇都来三次了!”

秋水还是不以为意,“许是倭寇那鸡屎大的小岛糟了什么天灾,趁着南边秋收去抢粮呢,又不是头一次有这种事了。”

就连一旁的柳桃和朱红玉都觉得不必担心,是柳枝想多了。

虽早有预料说服家里去挖地窖、建房子的事不可能一次就成功,但真看见了她们这副觉得自己是在胡闹,压根不上心的样子,柳枝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焦急。

但柳枝又不能说出来前世所历,堵得心里愈发酸涩,只能紧紧捏着牌叶子,不甘不愿地梗着脖子说道:“手里有粮,万事不慌,现在我就是心里觉得有些慌。”

“我看你是饿得心慌!”秋水嗤笑一声,又伸手去轻轻地提了提柳枝的耳朵。

还是嫂子石夏至看着柳枝那丧气的样子,于心不忍,到底还是握着她的手安慰了一句。

“大盛朝活得都比村口那棵老树还长了,哪年乱过?倭寇怎么也打不到我们这边来,可别钻了牛角尖了。”

不等柳枝再话,秋水干脆地将牌叶子都收了起来,赶着众人去睡觉,别浪费灯油。

把牌放回柜子里后还在嘀咕,阿枝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担心起世道大乱这种官老爷才要担心的大事了呢。

放不下心,秋水又去找了在西厢房做工的林更元嘱托两句,“你媳妇最近许是最近闷得慌了,心思杂,你平日里多跟她聊聊。”

这不,梳洗好上床后,林更元就将直板板地躺到床最里边的柳枝搂进怀里,帮她顺着背。

“今日打了一旦日的牌,枝枝还不高兴?”

糟了挫败的柳枝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输钱了,当然不高兴。”

林更元轻笑一声,“那我把阿翠叫来?你也能赚点。”

“哪有大哥像你这般害你小妹的?”柳枝嗔了林更元一眼,伸出手戳了他的臂膀,“阿娘今日说南边倭寇又来了,我心里不安…”

柳枝拉长了音调,借着月光打量着林更元的表情,试探着他的想法。

林更元嘴角带笑,没有言语,目光温和,正轻手理着柳枝在床上翻来翻去翻乱了的头发。

柳枝知晓这是林更元没有意见的意思,顺手去摸摸他的下巴,被胡渣扎了,皱皱眉示意他明日记得刮,又继续讲了下去,“我想着,不如我们在山上挖个地窖?”

这是柳枝早就想好了的计划。

安稳日子过惯了的爹娘他们肯定没那么容易应下来去挖地窖,还得多留意外边的战事,每有变化就跟他们说上一次,说多几次才有可能。

但在自己家,在这个自己能说了算的小家,要去山上挖地窖还是很简单的。

柳枝想着,爹娘哥嫂不愿意挖,那她就挖个大一点的,到时候要囤的东西就可以一起放进去,只是,怕是要苦了元郎和顺哥儿。

果不其然,林更元直接就应下来了。

“好,等过几天二牛叔家苗丫头的嫁妆打好了,我就跟你上山找地方挖地窖。”

柳枝心里一下子就美了,她知道自己男人一向是说话算话的。

林更元赶工的这几日也正好让她好好想想要在地窖里存着些什么东西。

粮食肯定得要,油盐酱酒也少不了,菜干、腊肉、药方、葛布、袄子、靴子……

柳枝越想脑子越清明,都月上梢头了,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手指细细地描绘着林更元的眉眼。

林更元根本扛不住,陪着她玩了一宿。

于是到了第二日,柳枝爬起来继续昨日牌局时,脸上就没甚么精神,眼皮似有千斤重,脑子里像灌了浆糊。

“嫂子这是怎么啦?打牌也提不起精神?”

一道柔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柳枝抬头一瞧,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阿翠,你来啦?你哥叫你来的?”

走进院子里的妇人正是林更元的小妹阿翠。

阿翠学不来算牌,总是输钱。昨夜里她明明和林更元说了不用叫阿翠来,林更元还是去叫了。

“没事,我姐是昨儿听了阿娘说南边倭寇又来了,担心世道会乱被阿娘训了两句不高兴呢,阿翠姐快来坐,我们换个四个人的玩法。”

打牌兴致最好的小桃上前去把阿翠拉到了牌桌上。

“啊,我婆母前几日也说过世道要乱起来的话呢。”阿翠坐下来时随口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柳枝立刻就抬起头来了,“杜婶子也说要世道乱了?”

阿翠虽觉得她婆母是在瞎担心,可今日大哥去请她来打牌的时候特地说了嫂子最近心情不好,要多哄哄她,眼下看着柳枝精神起来了,也就顺着多说了几句。

“我婆母前几日去绣坊卖她织好的帕子,听说绣坊里哪位绣娘的男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又被召回去了,回来就说世道要乱了。”

柳枝立时就转身去找秋水了,“阿娘,你听,杜婶子也说世道要乱呢!”

“杜婶子哪年不说世道要乱了?”秋水眉毛一挑,没当回事,把竹篓一背就准备出发去镇上。

啊,这倒也是。

自从杜叔死在了战场上,杜婶子从此就对战事害怕得很,不管是大盛的那块地方起了纷乱,只要被她听到了就会说世道要乱了。

但柳枝还是找出了一处不对。

“那往年打倭寇也不用我们这的兵啊,今年都召回去了,肯定是倭寇难打。”

“阿娘你看,今年倭寇打得又多又难,世道不说大变,小变是少不了的。”

“指不定是那绣娘的男人勇武,上官记住了召回去大用他呢?”

秋水倒是回呛了一句,但瞧着柳枝那双追着自己看的带着一股倔劲的眼睛,心头一软。

“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了,”秋水叹了口气,摆摆手,“等今年秋收下来了我多买点粮好吧,反正买粮也不会亏。”

听见秋水松口了,柳枝也见好就收,双方各退一步。

挖地窖耗劳力,她阿娘肯定不乐意干,能先多买点粮存起来也不错。

……

约莫过了一旬,阿娘她们回山上了,在茂哥儿的婚事上,虽打听到了一个合适的姑娘,但人家一听是蛇户,就忙不迭地拒绝了,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而二牛叔家苗丫头的嫁妆也已打得差不多,剩下些小工可以交给顺哥儿做。

柳枝跟着阿娘她们回了一趟山上补上节礼,又把说是已经被训得像是换了一个脑袋的二花带下山来。

隔天,她捎上几块饼,装了一壶水,拎上还在睡的二花,就和扛着锄头的林更元去山上找合适挖地窖的地了。

柳枝前世重生之时,已经是差不多两年后了,当时还处于诸侯争霸之时,犹如暴雨来临之前,电闪雷鸣,互不相让,风雨欲来。

也就是说,山上的地窖,起码要能囤下能用三年的日用,光是存粮食,这地窖就小不了。

但挖一个大地窖太费力了,加之狡兔尚且三窟以求全,柳枝便打算在山上不同的地方多挖几个小地窖,将日用在不同的地窖里都存放一些,免得被人一窝端了。

既是躲在山中比乱世,那这地窖就不能在大家常走的山路附近,得是个稍稍偏远的地方,地上最好还有厚厚的杂草或杂枝能盖藏住地窖的口。

日用中粮米布药无一不怕潮,地窖也不能挖在山溪附近,同时也能免得被常在山溪附近行走的野兽破坏。

地窖用的时间久,附近的兽洞就得少,最好野兽粪便也不多。

有二花护在身旁,虽然深山不敢去,但去偏远一点的地方柳枝还是有这个胆子的,她可是在山上长大的,眼力、身手都不差。

从天色泛白走到日光恍恍,柳枝终于找到了她满意的地方,更好的是这还有个醒目的地标可以认,一棵长得张牙舞爪的李子树。

噫,还是个熟悉的地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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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入山间避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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