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杀朱公子这件事，赵似锦唯一的安排便是，命辛夷叮嘱望月庵主持，朱公子来到望月庵的第一时间一定要叮嘱他。
当然，赵似锦对这位主持并不像卿素云那般全然相信的。
除过望月庵主持以外，她也派人盯着朱公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卿素云的担忧，赵似锦安抚一笑，狂妄在眉底若隐若现，“卿姑娘不必担心，杀朱公子，我一人足矣。”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里，赵似锦还有心情邀卿素云一同前往后山的积雨湖游玩。
“听庵中人说，后山在十年前还是没有湖的，这十年来雨水频繁，这才积成了一片湖泊，景色比起旁的名川大湖也毫不逊色。”
卿素云来了兴致，“以往为何没有听人说起过。”
才将积雨湖里里外外翻了个彻彻底底的辛夷怏怏介绍：“从这里前往积雨湖，还要走很长的一段山路，山路崎岖蜿蜒，车马不能往。前来望月庵中的香客多是夫人小姐，她们久居后院，体力不足，难以登上山巅。”
卿素云惊讶：“辛夷姑娘居然知道这么多。”
辛夷瞥了一眼赵似锦，“这几日和庙中的女尼混熟了，她们告知我的。她们还说，湖中有鱼，趁主持不注意的时候，她们经常跑到上面去钓鱼烤着吃。”
前往积雨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辛夷也不再抗拒，转而念起上面的好处。
整日待在这庵中吃素，她的嘴巴已经淡出鸟了。
赵似锦道：“卿姑娘，不如一同前去？”
卿素云没有拒绝。
山路多为林间小道，崎岖坎坷，卿素云一边擦着汗，一边跟上赵似锦的步伐。
还不到一个时辰，她们便看到了辛夷口中的积雨湖。
湖水澄澈明净，游荡着蓝的天白的云。
卿素云扶着身侧的古树，无比庆幸母亲曾让她在别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又跟着阿锦将整个青阳县都走了一遍，使她的身体远胜以往，不然，她会和那些女尼口中的夫人小姐一样，难以登上山巅，看到如此壮阔的美景。
提前登上山巅的辛夷已经升起了篝火，脱去外袍、挽起袖口的她正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木叉捕捉着水中的鱼。
不多时，岸上就堆了四五条鱼。
赵似锦摸出匕首，坐在岸边熟稔地刮去鱼鳞，开膛破腹，然后抹上调料，串上一根木棍架在篝火上。
山雪没见过这等残暴的手法，她有些错愕，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赵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卿素云也好奇地盯着赵似锦。
感受到这道视线的赵似锦动作放慢一瞬后眨眨眼，“卿姑娘应当也知道，我们赵家是行伍出身的，所以看重武学。幼时，我若是练武不够尽心力，母亲便不让我吃饭，短则三天，长则七天，意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碍于母亲，府中人也不敢递吃食给我，为了填饱肚子，我只能自食其力，这才学会了这些。”
叉鱼结束的辛夷双手抱着胳膊，颇有深意地打量着赵似锦。
若是没记错的话，每次赵似锦被惩罚的时候，她都会悄悄给递吃食的吗？而且这剖鱼技术，不是跟着屈大夫学会的吗？
赵似锦淡淡瞥了一眼辛夷。
看去其中意味的辛夷忙放下胳膊，举起叉子寻找鱼的踪迹。
她家小姐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和卿姑娘说话？若不是她知道内情，听到这一番话，她说什么也要将对方搂在怀里安慰。
古怪，太古怪了。
辛夷猜不出赵似锦为什么要这么做。
卿素云看向赵似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动容和疼惜，“没想到赵妹妹习武过程如此艰难。”
得逞了的赵似锦见好就收，“都过去了。”
云月也于心不忍，她走到赵似锦身边，略有为难道：“赵姑娘，你可是大家小姐，金尊玉贵，怎么能做这种事，不如交给我和山雪吧。”
赵似锦道：“云月姑娘会做这些？”
云月老老实实答：“不会。”
赵似锦道：“那还是我来吧。”
让一个小姐来伺候自己，云月和山雪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更加用心地翻着篝火上的烤鱼。
她们一共五个人，辛夷叉到了十条鱼，将不大的篝火挤得满满当当，香味逐渐弥漫，云月深深嗅道：“真香啊，我先尝尝。”
她正要往嘴里塞，辛夷连忙阻拦，“外面熟了，里面还没有熟，耐心等等。”
云月只好将烤鱼再次架上篝火。
等待食物成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云月忍受着馋虫的勾引和辛夷说着话：“辛夷姑娘，你们侯府的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山雪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云月。
云月示意山雪看向走远了的卿素云和赵似锦，反正小姐不在，她提起阿锦姑娘也没什么。
辛夷面不改色：“废物。”
阿锦姑娘怎么会是废物？
云月疑惑道：“辛夷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公子的武功并不差，为人也不错。”不然她家小姐为什么会倾心？
辛夷冷笑，不再多言。
云月和山雪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那边卿素云和赵似锦已经站定，从她们这里望下去，能看到远处棋盘一样的京城。
卿素云忍不住道：“京城原来这么小，赵妹妹觉得呢？”
赵似锦没有回答。
卿素云侧过头，好奇看去——赵似锦放远了的目光已经收回，定定看着半山腰的望月庵，神色凝重。
“赵妹妹，怎么了？”
“卿姑娘，你看。”
赵似锦说：“望月庵地处山坳，有溪流从中穿过，将望月庵一分为二。若是暴雨来袭，溪水上涨，望月庵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这倒是。”卿素云语气一转，“可望月庵建立之初，应当是考虑过这一可能的。”
赵似锦附和，“定然是考虑过的，否则也不会选在此处修建房屋。但望月庵修建在百年前，那时，此处还没有积雨湖。”
不止有一个人称赞过卿素云的聪明，此刻赵似锦没有明说，她便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你是说再过两年，这湖水上涨，会冲破湖岸，顺着溪水一路涌向望月庵？”
赵似锦道：“正是。”
洪水之力，飞沙走石，非是人力可以抗衡，和阿锦在民间走的那些日子，她亲眼目睹过洪水的可怕。
卿素云面色发白，“得尽快告诉主持才是。”
告诉主持也无济于事。
朱公子一事后，她会带走庙中的所有人，一座人去楼空的庵子，被洪水冲了便冲了吧。
但赵似锦没有制止卿素云的意图。
“啊——”
“救命！”
山雪和云月的声音接连响起，赵似锦和卿素云连忙回头，篝火乱糟糟的，围在那里的三个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辛夷不见了踪影。
赵似锦快步上前，“发生了什么事？”
山雪将山月的头从怀里推出去，冷静道：“刚刚有个黑影突然出现，抢走了我们的烤鱼，辛夷姑娘追上去了。”
云月白着脸补充，“黑影的身形很快，像鬼魅一样，我和山雪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人就不见了。”
辛夷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回来，“我跟丢了，对方武功很高，不在我之下。”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女还是男。
她严肃着脸，对方的武功甚至不在自家小姐之下。
山雪、云月没经过这种场面，有些吓坏了，辛夷便没有多说。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将这件事按下不提。
辛夷从篝火中捡起一串烤鱼，原本焦黄的烤鱼变成了漆黑的一坨，幸好扒去表面糊了的部分，里面的鱼肉依旧是鲜嫩的。
辛夷忿忿咬了一口，“不然等我捉到那人，一定要扒掉对方的皮！”
十条鱼正正好剩下五条，原本的一人两条变成了一人一条，赵似锦将最好的一条递给卿素云，卿素云有些过意不去，赵似锦却执意给她。
最终，五个人解决掉手上的鱼，又清洗了双手后，这才踏上下山的路。
下山路比上山路比较起来，不那么耗费体力，却更危险。
眼见着卿素云就要往山涧中摔去，赵似锦连忙拽住了对方的手腕，带着她脱离危险，余下的路途中，赵似锦一直没松开卿素云的手，直到踏上平地，卿素云才察觉到自己和赵似锦的手居然紧紧握在一起。
她想要收回，赵似锦却没松开。
卿素云疑惑地望向赵似锦，正好撞入赵似锦的双眼中，恍惚间，她忽然记起自己昨夜与对方呼吸交缠的那一刻，对方眼眸中翻涌的晦暗。
十指紧扣的掌心突然发烫，卿素云收回目光，眼底全是复杂。
“赵姑娘，卿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一行人还没踏进望月庵的后门，一个女尼远远望见她们，匆匆赶来，“那朱公子已经到了，让师君给你们下药，师君一直拖延着朱公子，命我赶紧将这件事告知你们。”
主持只说让赵姑娘和卿姑娘同意来帮她们对付朱公子，具体怎么赶走朱公子，主持没有说，女尼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感到担忧。
“你们可要小心啊，那朱公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卿素云也难以掩饰担忧，“赵妹妹——”
赵似锦并不惊讶，在朱公子离开丞相府的那一刻，就有人将消息传递给了她。
她松开卿素云的手，柔声道：“不必担心。”
她又对女尼道：“告诉你们主持，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让朱公子过来了。”
一行人回到院落中，山雪和云月有些担心，守在卿素云的厢房中没有离开，辛夷护卫在她们身旁。
赵似锦独自一人待在隔壁的厢房中，静静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哒、哒、哒。
朱公子虚浮的脚步声突然在院子中响起，然后逐渐逼近，直到近在耳旁。
赵似锦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贴在门扉上，庞然若兽，令人忍不住捏起一把冷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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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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