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京(二)

目送青鸾鸟的轿辇乘风而去,季鹤白的目光落在墨明兮身上。

墨明兮感受到这不太善意的目光,捋了捋发带,与季鹤白对视。眼看季鹤白显得不那么耐烦,墨明兮拢了拢袖子,无所谓。

林兰芷从大殿出来,姣好的面容笼上吃瘪的神色,显得那一头钗环更是俗气。她有些不甘的望着轿辇东去的方向,较之玉京和修元塔,星衍阁并不能与之公然为敌。

墨明兮朝着季鹤白一拜:“见过掌门。”

林兰芷的视线也落在墨明兮的身上,毫不掩饰的打量起来。若非那一头白发,她简直就要觉得墨明兮借尸还魂了。

季鹤白并没有给林兰芷做介绍,也没有对墨明兮有多热情。他双眉紧蹙,似乎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太像了,妙妙约束了行为举止之后,简直和墨明兮如出一辙。

没有人给林兰芷做介绍,林兰芷也能猜出这就是墨明兮秘而不宣的衣钵传人。她勉强的寒暄了几句,灰溜溜的乘着云舟离开。

没有人在意林兰芷的去留,墨明兮的手腕被季鹤白扣得生疼,他被拉到剑上,朝问星殿而去。

剑阵嘶号,剑光冲天

墨明兮几乎被扔进剑阵里,背后的剑阵像要把他生生撕裂。墨明兮刚化形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没办法只能抓住季鹤白扣在他肩头的手。

“季……季鹤白?”

季鹤白眼中有没来由的怒意,但很快平复下来。他撤去这恐怖的剑阵,松开了惊魂未定的墨明兮。

而后,玉华宗上下鸣钟,弟子皆在问星殿前云集。

问星殿剑阵熄灭,玉阶上弟子齐齐仰望。

墨明兮垂眸看着玉阶,这感觉熟悉又奇怪。问星殿从未这般人群聚集,他站在季鹤白身后。看他声如洪钟,宣读亲传衣钵的祝词。

季鹤白从问星殿中取来衍天算筹,很自然地递给墨明兮,他衣袍鼓动,发丝纷飞,不容置疑。

墨明兮没有犹豫,好像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将它从拿在了手里。

衍天算筹再次握在手中,似与魂魄相合,微微震动。墨明兮早上已在季鹤白面前读过那些衍天大术的秘籍,现在随手捏来,周身如同星辰流转,虽只使得出一二成本事,也足够让众人诚服。

于是问星殿前,这位白发紫衣的陌生人,引得玉华弟子羡慕的目光和感动的神情交织在一起。

墨明兮也知道,这真的很像自己。

季鹤白吩咐几句,有些不耐的遣散弟子。他与墨明兮站在问星殿前,例行公事已经结束,没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掌门感,冷冷淡淡道:“你要不要在这里看看?”

墨明兮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微妙的厌恶,但点点头:“要的。”

季鹤白有些意外,但答应了:“行。”

墨明兮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意味不明的笑笑,说:“你不喜欢我像墨明兮。”

季鹤白倒也没有否定,他负手站在玉阶前:“你又不是墨明兮,学得像他做什么?”

墨明兮摇头:“我是他的衣钵传人,从修炼起就闭关只受他一人指点,如果没有耳濡目染,岂不让人奇怪。”

季鹤白的表情看起来,他似乎十分纳闷:“我与他做了数百年的师兄弟,也没有耳濡目染成一样的样子。”

四周无人,墨明兮随手捋了捋发带:“可是,越清朗却有几分像你。你和墨明兮应当不太对付吧。”

季鹤白冷冷盯着玉阶:“也未必。”

墨明兮心里骂道:那就是完全不对付。

季鹤白突然开口:“但不对付肯定是有的。”

墨明兮:哦,也未必说的是,越清朗也未必像你。

墨明兮没什么兴趣和他打哑谜,这些事情不问也有答案。他回忆了下自己的前生,懒得在这些问题上挣扎,答道:“哦。”

季鹤白难得的把他撇下,嗖的一下,朝剑阁的方向走了。

墨明兮感叹走得正好,他反正搞不清楚季鹤白为什么阴晴不定。他抬脚进了大殿,这殿中还有淡淡兰芝仙树的味道,好似墨明兮还未离开。

桌上陈设也未落灰,墨明兮看也不看这一室敞亮,溜进了殿后的问星楼。

旧地重游,墨明兮看问星楼上的落锁未被破坏,进入楼阁,果然落了不少灰尘。墨明兮轻轻踏上台阶,一路到了问星楼顶。

他在落灰的架子间翻找一只匣子,这匣子他从来未曾想过会有用到的一天,所以也不大记得放在哪里。一阵翻腾,终于从高阁顶上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他费劲的把它推了下去。

啪嗒。

匣子砸在地上,盖子被震开,露出一副帝屋神树的树骨。

这是他多年前的收藏,也是衍天算筹的材料。

“刻吧。”墨明兮似乎对自己说,时间紧迫他也不求完全一样。少了那把醉梦乾坤剑,这事做起来麻烦得很。

这树骨坚硬无比,他翻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刻刀,如今只能靠他自己硬凿了。

墨明兮挑眉:“寒潭底和剑修开会,可能也好过在这做苦力吧”

刷刷刷。

五十支算筹落在墨明兮脚边,边角整齐大小统一。

墨明兮沉吟一会,略施术法,刻刀像有了灵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树骨上画出算筹上的纹路,刀尖小心翼翼的跟随着这手指留下的路径,慢慢将图样凿刻出来。

墨明兮托腮看着游走的刀尖:“刻得很好嘛。”

他指尖点点刀身:“可以稍稍偏一点。”

这番做工枯燥无味,墨明兮早没了第一次领悟时那般激动兴奋的心情,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墨明兮漫不经心的想季鹤白到底梦见了什么,他虽未进境,其实也几乎与洞虚相当,什么人能在他的梦里乱他道心。

一时间墨明兮思绪乱飞,想起领着季鹤白来这里时,季鹤白还不如他高,上问星殿前的台阶都很费劲。墨明兮拉着季鹤白坐在玉阶上,显摆起自己新领悟的推衍之法。

季鹤白已入剑修,眉眼间已有些浩然之意,看也不看就朝墨明兮恼怒道:“为何不做剑修,要学这旁门左道。”

他早知季鹤白偏执,仅信剑修一门。墨明兮偏偏要用师兄的身份挫挫他的锐气,他算了十遍,十遍都是季鹤白会有剑修大成。于是墨明兮生气的把算筹都扔了,一个人气鼓鼓的冲回殿中。

他可是掌门首徒,凭什么被说成旁门左道。

季鹤白大概是固执得很,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剑法大道本是当时正论,墨明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中也明白。

季鹤白在玉阶上下从白天寻到黑夜,总算把那些算筹全寻了回来,归拢放在大殿门口。

墨明兮藏在门后避而不见,他看见季鹤白小小一个却身姿挺拔,背负长剑,忽然觉得这个师弟要同他分到扬镳了。

季鹤白在门口朗声道:“旁门左道扰心,不若剑修清静。师兄莫要烦心,我不再来打扰了。”

墨明兮更加生气,在心里骂道:你才旁门左道!你才旁门左道!他气得跳脚,最后还是等着季鹤白离开后收回了那套算筹。

那晚星暗无月,正如他发现捡回的算筹上似有血迹,墨明兮偷偷去剑阁看季鹤白。

一灯如豆,季鹤白一边自己涂药,一边和师父说:“我觉得师兄最近心性不平,似有苦恼,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死剑修还会告状了。”墨明兮心中更恼,再也懒得管季鹤白的事情。

后来季鹤白真的不再来了,很快就独自承袭了剑阁。再见面也多半是在吵架,再之后连架都不吵了。

墨明兮没觉得他们关系有多不好,最多是在修行上有些不合,更多是觉得死剑修叫人看着就烦。

衍天算筹五十支一副,是个费时费力的工夫,墨明兮只求形似,所以放心神游。

外头晚霞如绸,墨明兮看着这副算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和自己做的第一个已有七八成像。

他眼里情绪复杂,自言自语:“衍天算筹于天道机遇之中所得,本来是我做的一个噱头。或许我早该告诉季鹤白的,这东西原本就出自我之手。”

墨明兮左右端详这副算筹,觉得似乎还差一点什么:“对啊,差点灵力。”

墨明兮现在虽然化形修炼进步神速,仍然远不如墨明兮做这算筹时的境界。墨明兮颇为苦恼的想了想,最后分出一丝魂魄之力没入其中,这算筹立刻浮于空中,开始流露光华。

墨明兮收起算筹,心满意足的回剑阁去。

走到大殿门口,他愣住了。剑阁离他这里要绕门派一大圈原本,一路来去皆是季鹤白带着,现在季鹤白不在,只能靠自己了。

墨明兮认命的一边走,一边叹气,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季鹤白。等他走到剑阁时,季鹤白的云舟已经等候在外。

墨明兮:“现在就走?”

季鹤白:“当然。”

云舟自行朝着玉京的方向飘去,季鹤白躺在一侧的床上,墨明兮则化了猫形。

他感到季鹤白心情十分不好,少有的对猫也没什么兴趣,让墨明兮有种不好的预感。

墨明兮趁季鹤白睡着,跳到季鹤白枕边趴下。正当他也逐渐困倦之时,忽然看见季鹤白眉心红纹又一次明显。比昨晚更加血红,泛着诡异的邪气。

墨明兮当即魂体出体,入梦而去。

季鹤白的梦变得很奇怪,层层叠叠的黑色的雾气,触手之间皆是冰冷。墨明兮觉得自己身子很重,被套上了枷锁一般。

墨明兮一步步往前走,耳边传来呼啦呼啦的风声,他挥着手驱散眼前雾气,才发现,这手上有血,衣角破碎。

墨明兮见自己玄色鹤氅上深深浅浅的血痕。他是魂魄,不会流血,这形象是季鹤白在梦中赋予他的。

他继续往前走,忽然眼前亮起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弱火光。

顺着火光望去,问星殿中变得一片荒芜,无比破败。瓷瓶摆饰碎了一地,书架桌案倒在地上,季鹤白坐在正中央打坐。

墨明兮看起来很惨,但实际上没什么痛苦的神色。他有些无奈,季鹤白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找他麻烦。

他走到桌案前,小心翼翼的把那矮几扶起来,又拿来烛台放到桌上。

墨明兮与季鹤白对坐,轻轻叫了声:“季鹤白,季鹤白?”

烛火点亮,季鹤白睁开眼睛。眼中惊惶,烛火在他的瞳仁中跳动。

墨明兮愣了愣,托着腮缓缓浮出一个微笑,伸手在季鹤白面前晃了晃:“怎么不在剑阁,到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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