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环顾四周,压低嗓音:
“怎么是你?寒烟呢?”
“都说了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掐死我,来!”
曲泠泠突然坐起来,把脖子往他面前送。
“说不定真的要这样才能结束两个世界的连接,来,动手吧!”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程昱一脸复杂。
茯月掀开轿帘,小声问询:“王爷,王妃,有什么问题吗?”
程昱收了那副表情,推开曲泠泠:
“没事,跟着走,别掉队。”
“是。”
曲泠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认命地坐好。
一路无话。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左右,马车才终于停下。
程昱先下了车,曲泠泠赶紧活动一下肩颈,长出一口气。
古代的马车着实不太舒服,实在颠簸。
下马车的时候,程昱大步一垮,头也没回一下。
留下曲泠泠在车上独自尴尬。
茯月连忙上前把她扶下来。
曲泠泠端庄的下车,站在程昱身后,暗自发射好几个眼刀扎在他后背。
她环顾四周,许多大大小小的马车聚集在一起,倒也挺壮观。
一长串的队伍里,她一眼就瞧见了程璟。
现在不过刚刚入冬,他就披上了狐裘袍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马车旁。
身边只有一个小厮跟着。
四周喧闹的问候声此起彼伏,连程昱都在和附近几个官员寒暄。
只有程璟,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显得……
很孤独。
程璟昱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朝这里看来,她连忙转头正视前方,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几位僧侣。
其中为首的僧人微微俯首,行了一个僧人的礼数,对他们说:
“前方马车不宜前行,烦请各位贵人与小僧一同上山。”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跟着上山了。
从山脚到山顶的寒云寺一共有一万步台阶,才走到半山腰,人群里就已经怨声载道。
“每年都要来爬这破山,就不能把路修一修!”
程敏栀作为皇帝唯一的女儿,无疑十分受宠,现下也只有她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抱怨。
跟在我们身边的小僧人微微一笑,平静地劝说:
“心诚则灵,只有亲自登上寒云寺,所求才能被佛祖听见。”
“小师父说的在理,父王尚且身体力行,敏栀莫不是在质疑父王的决定?”
四王爷程纪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周帝,语气中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才没有,程纪,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程敏栀一下急了,她再受宠也不敢背这样一口锅。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好了,敏栀年纪小,禁不得你这样逗。今日人多眼杂,我知你们兄妹二人打趣,别叫外人看了误会。”
程璟在后面不轻不重地打断他们的对话,说完簌簌咳嗽了两声。
曲泠泠听见身边的程昱冷哼一声,转头看他,程昱脸上写满了:
就你会做好人。
“二哥说话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怪不得父王最喜欢你。”
六王爷程临默默发出一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不像其他皇子一样意气风发,微胖身材,看着有些沉闷。
“六弟慎言。”程璟沉声说道。
“六弟这话说的,二哥自小体弱,父王才多了几分关注。再说了,二哥本就是人中龙凤,父王倚重二哥,又有何不妥?”
程敏栀和程纪是亲兄妹,但兄妹二人却不亲近。
程敏栀反而更喜欢处处关照她的二哥程璟。
程纪不满地“嘁”了一声,“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体弱了这么多年,宠爱倒是独一份,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话声音极小,没几个人能听见。
皇室子弟吵架,曲泠泠自然插不进去嘴,也没那个心力插嘴。
她扒拉着自己的裙摆,只想着别吵了,赶紧上山。
她快累死了。
可能是她的心声终于被听见,周帝回头看了一眼人群,然后大手一挥,下令休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休息之后,她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但还是很累,最后只能靠茯月扶着上来。
好在柳寒烟这副身子骨不错,换她自己的身体,半山腰那就累趴下了。
想到这里,曲泠泠又忍不住找了一下程璟。
他身体那么差,爬上来肯定更加费劲。
果然,刚才还在队伍前中端的程昱,已经掉到最尾巴的位置,只能看见一个藏青色的小圆点。
小说里,她最有共鸣,也最惋惜的角色就是程璟。
先皇后的三个儿子,程幕生来就是太子,一心江山社稷;程昱醉心江湖闯荡,喜欢行侠仗义,善于学习兵家所长;程璟也喜欢四处闲逛,只不过他和程昱不同,他喜欢看山看水,无心朝政,也不善兵马。
这个朝代的男人大多志在建功立业,但程璟只钟情于自然万物,向往着闲时煮茶,林中作画的惬意生活。
可惜,程慕死之后,他被困在庙堂这方寸之间,到死也没能走出去。
思绪飘回,曲泠泠叹了口气,接着上山。
抵达山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领头的小师父带他们去吃斋饭,补充一下体力。
曲泠泠草草吃完离席,然后吩咐茯月去询问那个伽尼的住处。
茯月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帮忙去打听了消息。
“小姐,伽尼高僧正在与圣上谈话对弈,看这架势,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茯月的表情比她还要失望,倒是把她的情绪冲淡了。
这小姑娘还挺好玩的。
“没关系,我们再找机会就是了。”
曲泠泠摸了摸茯月的发髻,浅笑着说。
茯月倒是愣住了,曲泠泠眼看着她的脸渐渐升温,然后扭捏地说:
“小姐从未这样对茯月亲近过。”
曲泠泠:……
糟糕,ooc了。
她连忙转头,假装看景。
这树可真树啊。
茯月看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解释:
“茯月只是觉得小姐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的,不要总是心里藏着那么多事。
茯月……希望小姐能笑得轻松些。”
茯月清澈的眼睛望着曲泠泠,里面满是崇拜和敬仰,她是真的希望自家小姐可以开心快乐,不受拘束。
曲泠泠始终躲避她的眼神,一种欺骗的羞愧感从脚底蹿升至颅顶。
她始终不是柳寒烟。
还是得赶紧找到换回来的办法。
曲泠泠正思考着,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直挺挺跪了下去,把她吓了一跳。
“岁伍有罪,请阁主责罚。”
岁伍,万影阁核心成员之一。
“起来再说。”
曲泠泠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想着先把人劝起来。
“子符……丢了。”
万影阁不在明面上,许多成员都各自隐藏,互不相识。
所以万影阁采用了子母符作为信物,很多事情只看符不看人。
母符当然在柳寒烟手上,
子符则各自被三个核心成员保管:
岁伍掌管军权,黎听招揽能人异士,虞袖管账。
如今岁伍的子符丢了,是很严重的失误。
子符和母符实为一体,材料样式都极为特殊,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补做一个。
没有子符,岁伍就调动不了手下的人。
“岁伍失职,请阁主责罚。”
岁伍仍旧固执地跪着,脸上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也顾不得擦。
“先起来。”
曲泠泠学着柳寒烟的姿态,板着脸,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喙。
岁伍这才摇晃着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她。
曲泠泠知道,他这两天为了找回子符,拖着受伤的身体日夜不休,状态不容乐观。
“你先回去把伤处理好,我……”
她话还没说完,岁伍却从她眼前消失了。
“王妃。”
茯月打断她,用眼神示意。
曲泠泠朝旁边看去,程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二哥。”
她神情自然,施了一礼。
“弟妹也来赏景?”
程昱眼角含笑,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有些深意。
她临时跟茯月学的行礼,始终不太标准。
曲泠泠假装看不见他的探究,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是,王爷正在与吴大人商谈边境之事,寒烟不便打扰,所以出来走走。”
程璟却不打算就这样揭过,他脸上还是带着温和贤良的笑意,但是上帝视角的曲泠泠已经看见了他身上的八百多个窟窿眼。
“弟妹刚才似乎在与人闲聊?”
老狐狸,关你什么事?
曲泠泠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
“这里景色实在极好,忍不住和茯月聊了两句。
正好寒烟也看够了,便不打扰二哥雅兴。”
曲泠泠带着茯月路过程璟身边,
程璟却忽然开口:
“弟妹可知,此树是我与阿昱亲手种下。”
曲泠泠顿住脚步。
“十年来,此树于寺中常开不败,半月前却忽然一夜繁花落尽,弟妹,可知晓为何?”
原来这就是那颗桃树。
曲泠泠终于静下心来好好观察,才发现这树何止是花落尽了,就是连叶子也没有一片,光秃秃的,和周边的景色格格不入。
她眉间若有所思,很快又低下头:
“寒烟愚钝。”
程璟就这样看着她,良久,才微微一笑。
“弟妹不必紧张,不过是随口一问,个中缘由,本王也还未想通。本王忽然想起一些事,这景还是留给弟妹吧。”
程璟又飘飘然走了。
没标准答案你考我做什么?
曲泠泠心里骂骂咧咧,行为规规矩矩地目送程璟离开。
“这夙王今日,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怪渗人的。”
程璟走远之后,茯月小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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