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可查到幕后之人?”
程璟垂下眼眸,恭敬地对着面前人答道:
“儿臣无能,两个月前,万影阁便销声匿迹,不再显现于人前了。”
周帝轻轻点头,倒是没有怪罪之意,只是风轻云淡地问他。
“你说,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能在三年内,不知不觉渗透我大半个周朝,更是让百姓们都私下传颂,说这万影阁虽处于暗影之下,却行光明之举,惩遍世间不公。”
程璟心头一跳,依旧低着头。
“不论是谁,此人虽胆大妄为,行事逾矩,但……也确实为我周朝做了些事。先前湖州瘟疫突然爆发,各地支援不及,是万影阁默默拖了十车草药,解了当地燃眉之急,这才控制住了疫情,没有殃及更多百姓……一年前,从城青山一脉多山匪,易守难攻,官府多次围剿不清,也是万影阁从中相助,拿下了匪冦头目,还从城一片安宁。”
周帝居高临下,轻叹一口气。
“小璟,朕和你说过什么?”
程璟不语。
周帝走下高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权力,只能握在自己手里。”
“况且,若能收服万影阁,我们的计划或许能提前进行。
觊觎这股势力的可不止我们。
朕知道你已有所眉目,三个月后,万影阁若不归顺,就只能真正的,彻底消失。
你若做不到,朕便帮你一把。”
从周帝那边出来,程璟神色凝重。
程昱进宫看望淑妃,正好见到他这副样子,对着束杰奇怪道: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璟还有丧着脸从父皇那岀来的时候?”
束杰吓得差点直接捂住自家主子的嘴。
“王爷,皇宫里人多眼杂,您千万慎言啊!”
程昱撇了撇嘴,目不斜视地与程璟擦身而过。
束杰跟在他身后,慌张地匆忙行礼,而后赶紧跟上程昱的步伐。
程璟望着程昱气昂昂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单离抿嘴,有些心疼的看向他。
程璟回头,收起眼里的情绪。
“走吧。”
.
自从程昱自立门户以后,淑妃便也不常找他。
这回忽然邀他入宫一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马蹄糕。”
淑妃亲自给他端来,二人在亭子里喝茶。
程昱吃了一口糕点,僵硬的神态也放松了些。
“娘娘竟还记得。”
淑妃娴静一笑,眼里闪过一些回忆。
“你儿时总闲不住,偷偷溜出崇文馆,赤脚爬假山上树摸鸟蛋,这皇宫里没一处是你没祸害过的。”
程昱听着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每次父皇气不过要罚我,都是您为我求情。”
“是啊,劝不过来的时候,只能看着你挨罚,我这心里,也跟着疼。
还好,景诚你向来忘性大,吃了几块马蹄糕,就又高高兴兴玩去了。”
说起旧事,氛围总是格外融洽,
两人在亭子里有说有笑,就像是一对母慈子孝的亲生母子。
淑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人闯了进来。
程纪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兴冲冲的过来,看到程昱时,脸色却冷了下来。
“岑姑姑说您有重要的人要见,原来就是他啊!”
气氛一下变了,
淑妃有些无奈:
“纪儿,怎么跟你三哥说话呢。
我与景诚许久未见,今日邀他来叙叙旧,你又闹哪门子脾气。”
程纪闻言更是生气,讥讽一笑:
“倒是儿臣来错了时辰,那母妃便跟三哥好好叙旧,儿臣告退!”
说罢,程纪一甩手,手上的盒子被狠狠拍出,凄凉地躺在地上。
淑妃连忙站起身去喊他,急得咳嗽起来:“纪儿!”
程纪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昱看了一眼桌上还没吃几口的马蹄糕,垂眸,起身。
“儿臣忽然想起有些事情没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淑妃也有些尴尬,
“程纪自小就这副倔脾气,还望御王殿下莫要与他计较。”
御王殿下。
程昱在心里重复了这四个字。
明明,刚才声声唤他景诚。
“娘娘严重了,程昱下次再来看您。”
程昱强颜欢笑,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淑妃也只能笑笑,
“好,好……”
人都走了以后,
淑妃身边的岑姑姑将地上的盒子捡起,盒子已经摔开,露出残败的草药根须。
岑姑姑叹了口气,
“四殿下定然是听闻您感染风寒,给您送药来了……”
淑妃红着眼,虚虚抚了下盒子。
“唉。”
.
回到御王府,程昱就一直闷在书房里不出来。
柳寒烟端了碗面进去。
“不是说了本王要处理公务……”
程昱看见她的时候,语气停滞下来,而后继续低头看公文。
“你怎么来了。”
柳寒烟将面放在他面前,
“束杰怕你饿死,求我来看看。
不是进宫去见淑妃,淑妃娘娘没留你用午膳吗?”
程昱撇了撇嘴,没做声。
“太阳可要落山了,你确定还闷在这?”
程昱翻阅公文的手稍显犹豫。
柳寒烟果断拿起碗往外走,
“既然你不饿,我就自己吃了。”
程昱下意识放下公文,
“诶等一下!”
柳寒烟在庭院里搭了个架子,上面是请铁匠定制的铁片,下面架起火。
程昱在她旁边端着碗嗦溜面条。
“你在干什么?”
柳寒烟动作不停,往铁片上加肉。
“烧烤,从阿泠那里学来的。”
薄薄的肉片开始滋滋冒油,散发出香味。
程昱一手端着碗,一手把凳子挪进了些。
“这倒是新奇,你和曲泠泠都是扬州人,怎的她脑子里就时常蹦出些奇怪玩意儿。”
柳寒烟默不作声给他夹了一块肉,程昱便顾不上了,胡乱吹了吹就塞进嘴里。
“啊呼呼呼,烫,呼,好吃。”
把面条嗦完,程昱把碗放在一边。
“你歇会,剩下的我来烤,我学会了。”
柳寒烟狐疑地将木架子递给他。
“你确定?”
她可记得这人当初在荒郊野岭烤糊的唯一一只猎物。
那干硬苦涩的兔子肉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程昱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我后来勤加练习,绝不会再烤糊任何一只可爱的兔子。”
十分钟之后,
柳寒烟看着餐桌上的红烧肉,松了口气。
“妈,您做饭真的很好吃。”
说着入乡随俗举起了大拇指。
陈千芷乐了,
“好吃你多吃点,你这几天天天爬山,都瘦了。”
而另一边的曲泠泠,看着面前的一坨黑炭,仔细端详。
“你弃武从毒了?”
程昱咬了咬牙,让人掌灯。
侍从们下去以后,曲泠泠才恍然大悟。
“你们在烤肉啊?”
随即惋惜道:
“这几片肉死的好冤枉。”
程昱:……
“要不你尝尝?其实也没有那么焦……”
曲泠泠:
“呵呵,不然你先尝一口?”
程昱:
“你先吧。”
曲泠泠:
“不,你先。”
“你先。”
“你先。”
……
束杰和茯月守在不远处,束杰一脸欣慰。
“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啊。”
茯月嘴角抽搐,“你要不去找大夫瞧瞧眼睛?”
那分明是一团烧焦的不明物体。
.
五个月前.
程昱跪在殿外求退婚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程璟撑着伞匆匆赶来,走到程昱身边,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径直进了大殿。
程昱已经跪得恍惚,艰难地在雨中抬起眼帘,看着程璟轻而易举地入了殿堂。
嘴边发起一抹自嘲的嗤笑,拳头却死死地握紧了。
大殿之内,
程璟身上还带着水汽,脚步还没站稳便直挺挺的跪下。
他面容紧绷:
“父皇,再跪程昱要出事了!”
周帝却不为所动,伸出一只手指向门外:
“朕为他苦心筹谋,他却屡次顶撞,出言不逊,实在是……实在是!朽木难雕也!早知道当初……”
程璟言辞更为急切:“父皇!”
周帝一甩手,背过身去。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柳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随即又沉沉补上一句:
“程璟,你别忘了,这条路,是你替他选的。”
程璟急切的面容一怔,双手无力地垂下。
门外,苏公公尖细的嗓音在慌乱之下更显高昂:
“皇上,三殿下晕过去了!”
周帝猛地回身,
程璟也一下抬起头,急急站起身,却头脑发黑,一头栽倒过去。
苏公公刚打开门,险些吓得也晕过去。
“二殿下!来人呐,快传御医!”
入夜.
程璟在满室熏香中醒来。
葛皇后红着眼,握住了他的手。
“可算是醒了,你要急死我和你父皇。”
程璟苍白的嘴角勉强笑了笑,
“让父皇母后担心了,程昱他……”
葛皇后沉默了会,轻声说道:
“御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老三脾气倔,比你早醒半个时辰,非要逞强回御王府,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周帝闻声而来,眉间皱成川字,应该是刚跟程昱又吵过一架。
程璟要起身行礼,周帝大手一挥:
“免了。”
随后看向葛皇后,皇后便自觉地出去了。
程璟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您这样随意赐婚,可曾问过柳相和柳家小姐的意愿?”
周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柳文清是一国宰相,他能全心辅佐程昱,便是最好的助力。
若是……
你就……”
聊到最后,夜幕深垂,
周帝好似卸下许多,终于露出几抹白日时见不到的疲惫。
“程璟,想要自由,就要强大起来。
在这之前,你没得选。程昱和你,都一样。
朕,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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