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廿九.
丞相终于顺利回京,进城的第一时间没有回柳府,而是进宫复命。
柳家人可算全都松了一口气。
周帝特地摆了一桌庆功宴,为柳相接风洗尘。
柳寒烟在御王府听着,有些奇怪。
柳相抵达京城的日子似乎比预想中要晚一些。
接风宴之后,更是随周帝详谈了一下午,一直没出皇宫。
他这次阙城之行,一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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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曲泠泠又从赵瑾喻留的后门偷偷溜进观星楼。
“柳相回京路上又遇袭了。”
赵瑾喻和她磕着瓜子。
她点点头,“果然还是你这消息灵通。”
赵瑾喻骄傲起来:
“你开玩笑,我现在可是神通广大的国师,连皇上都要问我意见。”
曲泠泠敷衍地拱了拱手。
“厉害厉害。”
赵瑾喻拍拍手上的瓜子壳,思索道:
“如果说柳丞相去之前被劫道,还可以说是对方是想要东西,那他回来还被追着杀,说明他知道了什么啊。”
曲泠泠也停了下来,面色凝重。
“或者,从一开始,对方就不想他进入阙城。”
赵瑾喻一拍大腿:
“对啊,柳相丢了东西,肯定就只能回京请罪,所以那帮人没有着急取柳相性命。但他安全到了阙城,还知道,或者带走了什么,所以对方不得不下死手了。”
赵瑾喻“嘶”了一声,
“幸好你爹命大。”
曲泠泠喝了口水,摇摇头。
“是挺命大的,要不是你给女主写了个万影阁,柳相这会估计被砍成臊子了。”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要不是她暗地还派了万影阁的人马,真说不好现在什么情况。
赵瑾喻抱着手臂“噫”了一声,而后说道:
“虽然不记得具体剧情,但是最终大反派应该不会错吧。”
葛鸿可是镇守阙城十年了。
曲泠泠摩挲着杯口,没说话。
赵瑾喻:
“你让柳寒烟赶紧问清楚,真拿捏了葛鸿什么把柄,可是我们回家的大好助力啊!”
曲泠泠抬眼,揶揄道:
“怎么,神通广大的国师,皇上没跟你商量柳相为什么被追杀?”
赵瑾喻眼神一瞟,又磕上瓜子了。
.
曲泠泠掐着门禁时间点回到御王府,却不见程昱踪影。
茯月说,程昱还在宫里。
看来事情不小。
曲泠泠左手盘着手串,右手举着毛笔思索。
窗户落下个人。
岁伍的出场方式总是如此特别。
“属下无能,伤害柳相的人,跑了一个。”
曲泠泠放下笔,轻车熟路地将人扶起。
“没事,我该谢谢你,护住了我爹一命。”
岁伍这才凛着脸起身接着禀告。
“袭击柳相的那帮人,身上没有任何特殊印记,但看样貌,似乎是北域人。”
曲泠泠皱起眉头,
这倒是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京城人多眼杂,你近日先去虞袖那避避风头,免得那个漏网之鱼将你认出来,顺便让黎听派个善侦查的眼线,去阙城盯着葛鸿。”
岁伍有些惊讶,“您怀疑葛鸿将军?”
葛鸿在周朝人眼里,可是个镇守边关的好将军。
曲泠泠抿着嘴:
“北域人要查,葛鸿也要盯着。”
“是。”
.
柳相回府的第二天,柳寒烟便上门拜访。
被接进柳府时,门外还拦着许多提着礼物的访客,门庭若市。
柳相一个也没放进来。
此次阙城之行,让他的声望更盛。
柳寒烟收回视线,跟着侍女进门。
“父亲。”
她行了一礼。
柳相点头。
“坐。”
一月不见,柳相脸上多了许多沧桑,还多了一道剑痕。
柳寒烟大惊:
“您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柳相不在意地摆手,身边的桌子却放着空药碗。
柳寒烟黛眉轻蹙,郑重起来,
“父亲此次回京,究竟发生何事?”
柳相威严的脸上更显严肃,缓缓道: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葛鸿那副将秦池一直以边境危险为由,嘱咐我不要轻易离开营地,我反而起了疑心。
说起来,我朝与西夏国积怨已久,他们受地势所限,难以获取寻常作物,便仗着身形优势,年年来犯,百姓不堪其扰。但三年前陛下特地派遣使臣前往,商议双方签订通商盟约,西夏国以牛羊换取粮食织布,双方百姓自由贸易,不起战火。
西夏国分明答应了,却屡屡毁约,原以为是他们狂悖短视,恶性难改,但我此行前往阙城,一路上却没看见任何西夏人。按理说,西夏人虽各个骁勇善战,却也不蠢,除了我朝,他们也与北域相接,一味挑起战火,惹得我们与北域联手,岂不得不偿失。”
“所以,是有人蓄意挑拨,惹得西夏不得不撕毁盟约。”
柳寒烟懂了,
联想起曲泠泠总说要小心葛鸿的话,此刻很难不怀疑葛鸿是故意挑起争端,只为留在阙城。
“是,只可惜阙城路远,消息难以传递。我于军营里行事处处受限,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
“可您回京却遭暗杀,反而坐实了阙城必有蹊跷。”
柳相长出一口气,
“是啊,陛下派了如此一支精兵护送,还有御王夙王的人相助,竟然依旧落于下风,可见幕后之人权势滔天,不容小觑。”
说罢,柳相陷入沉思。
“若不是还有一支奇兵从天而降,本相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柳寒烟眉头一跳,茶盖轻轻切了切杯面。
“奇兵?”
“是,随行的中郎将黄云飞说对方为首之人虽然蒙面,身手却似曾相识,似乎是在从城老家见过。”
柳相又想到些什么,眸光一闪。
“那……黄将军可还说了什么?父亲?”
柳寒烟试探地叫了声。
柳相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今日便到这吧,你早些回府,外面,要下雨了。”
柳寒烟跟着看向窗外,
天色渐暗,风雨欲来。
离开柳府时,夙王府的马车正巧停下。
程璟修长的手指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脸。
柳寒烟率先行礼:
“参见夙王殿下。”
帘子后面的人温声应允,“三王妃是要回御王府?”
“是。”
“巧了,本王也要回府,看这天色,怕是有场大雨,正巧顺路,捎三王妃一程。
单离,请三王妃上车。”
程璟根本没有让她拒绝的机会,柳寒烟只能上去。
“程昱今日自请前去阙城调查西夏事宜,三王妃可知晓?”
柳寒烟皱起眉头,却没说话。
程璟眯起眼睛:
“怎么,柳相西行时,三王妃可是在我这讨要了不少东西,换作阿昱,倒是不着急。”
柳寒烟不动声色,
“二哥说笑了,景诚是您亲弟弟,寒烟相信您,定会全力保护他,何需寒烟多嘴。”
程璟没看她,又伸手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漫不经心的语句飘来。
“那可不一定,
阿昱这些年没跟我少耍脾气,我若不给他点教训,他怎么才能醒悟,平日里究竟是谁在护着他。”
轿子里又变得沉默,
程璟没回头的几个瞬间,柳寒烟直直盯着他,一贯伪装温顺的眉眼暗暗爬上几分锐利的防备。
阿泠说得对,这个人,她看不透。
“哦,对了。”
程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柳寒烟连忙敛下目光。
“听闻临渊国师近日常去府上?”
柳寒烟攥了攥手心,提起一抹笑容。
“我朝棋风盛行,国师重阳观了我与公主一局,便来过那么一两回,与寒烟探讨一些上古棋局。”
程璟点点头,“噢”了一声。
“说起来,三王妃确实棋艺精湛,算无遗策,有机会,本王也想讨教一番,
看看,还是不是平局。”
柳寒烟的眼神骤然变冷,笑意将落未落,挂在嘴角。
“哒。”
马车停了。
“王爷,御王府到了。”
单离的声音传来。
程璟微笑着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柳寒烟从容地摆摆衣角,端庄行礼。
“寒烟告退。”
御王府的下人开始陆续岀来点烛火,单离也在马车前挂上灯笼。
柳寒烟正准备掀开轿帘,却被突然拽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失了重心,曲泠泠快速向后倒去,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身后袭来一股浓重的药味,熏的她喘不过气。
程璟将她稳稳接住,一只手还拽着不放,另一只手隐隐将她环抱。
外面灯笼的光透进轿子里,一室幽暗的红海,却将她还未加以修饰的慌张失措,尽数映进了程璟眼中。
同样,她看见了程璟温润表象的面具之下,隐藏的得逞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慌了。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一下子失了分寸,用尽了柳寒烟的十成力气,将程璟重重推开。
“砰!”
程璟和新婚夜的程昱一样,狠狠被创,
捂着胸口蜷缩在座位,疼得呲牙咧嘴。
曲泠泠不可置信地指着程璟,将左手藏在身后,虎口处的触感还依稀停留着。
“你!”
程璟竟然摸她手!
单离猛地掀开帘子,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峻,手上佩剑已然出鞘。
“王爷!怎么了!”
曲泠泠看见帘子外的御王府和单离,又回头看了一眼程璟,来回张望,最后慌不择路地下了马车。
单离拿着剑,不知道该不该拦,
程璟摆手,脸上还带着痛意,艰难开口:
“让她走。”
单离这才收回剑,费解地应了声是。
单离还扒着帘子,看见自家主子痛着痛着,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笑。
“嗤。”
单离更费解了,满头写着疑惑。
程璟还在笑,他缓过劲来,却仍捂着胸口,烛光映在眼中,亮的璀璨。
“单离,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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