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泠吃了药,总算是安静下来。
深夜.
她从噩梦里惊醒。
梦里,那个死不瞑目的黑衣刺客露着血刺啦呼的半张脸,面门上插着一支箭,眼睛瞪得老大,头上一边渗血一边向她索命,吓得她立刻就醒了。
茯月趴在她床边睡着,程昱躺在另一边软榻。
曲泠泠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又下意识摸了摸左肩。
她不敢再睡,蹑手蹑脚起来披了斗篷,到帐子外面吹风。
“醒了?”
程璟似乎早有所料,一直没睡。
曲泠泠裹紧斗篷,在草地上坐下。
“你在等我?”
程璟没有否认:
“算是吧。”
曲泠泠想起自己刚才大战中药的离谱行径,闭上眼,拍了拍自己额头,
她没有纠结程璟模棱两可的回答,而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你为什么帮我?我好像没为你做过什么。”
程璟不可否置,
“是啊,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你死。”
然后往她旁边铺了些干草,
“地上凉。”
曲泠泠就挪了挪屁股。
“这是表白吗?”
程璟笑了笑:“你觉得呢?”
曲泠泠撇了撇嘴。
“你知道这种始终不给确切答案的人,在我们老家称为什么吗?”
“什么?”
“渣男。”
程璟听不懂。
曲泠泠也没解释,又接着说:
“我可是你弟弟的夫人,兄弟妻,不可欺呀。”
程璟轻笑了声,直视她的眼:
“你是吗?”
曲泠泠丝毫不慌,仗着自己脑子还不灵光的印象肆无忌惮。
“我不是你是啊?”
程璟顺从地点点头,“你说是就是。”
曲泠泠又骂了句:
“渣男。”
然后她皱起眉头,眼里有些不解:
“你到底为什么在这吹冷风?”
程璟沉默片刻,才看着月亮。
“今日,是大哥生辰。”
而前一天,
是他的忌日。
可是整座皇宫没人记得,或者有人记得,却不敢提。
曲泠泠也看着月亮,吐出一句:
“节哀。”
“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我在安慰你啊,你还需要吗?”
“不需要。”
他只需要仇人的血,来祭奠亡魂。
“我有点冷了,拜拜。”
“掰掰为何物?”
“我要回去了的意思。”
“好,那,掰掰。”
程璟在帐前叫住她,
曲泠泠恹恹地回头,
“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小名?”
“有。”
程璟目光闪了闪:“叫什么?”
曲泠泠眉毛一挑,露出喝药时那个表情。
“不告诉你!”
曲泠泠进去之后,单离从帐篷后面岀来,走到程璟身边。
叹为观止地赞赏:
“三王妃,真乃神人也,滴水不漏,一点话也套不出来,白搭进去一枚上好丹药。”
程璟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单离紧随其后。
.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忙着收拾东西。
柳相进入帐篷,看望柳寒烟。
“昨日吓坏了吧。”
柳寒烟此刻神志清醒,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从容地笑了笑。
“父亲放心,寒烟无事。”
柳丞相却看着她,目光变得复杂。
“你,恢复地倒是快。”
柳寒烟不解地皱起眉头,“父亲此话何意?”
柳相深深呼出一口气,荣辱一生都不惊不变的柳丞相,此刻竟看着有些不敢面对。
“三年前,你回扬州省亲,究竟去了哪里?”
柳寒烟攥紧拳头,坐在床上,抬眼看着柳相。
“父亲糊涂了,省亲,自然回了扬州。”
“可你不止去了扬州!”
柳文清重重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的跳起。
柳寒烟闭了闭眼,眼里重新渲染上了冷漠。
“父亲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吵一架。”
柳文清轻轻摇头,
“你老实同我说,除了扬州,你还去了哪?”
柳寒烟直直看着他,拳头松开。
“难得出门一趟,多走了些地方,怎么了?”
柳文清眉头皱的更紧:
“你根本不是这样贪玩的性子。”
柳寒烟却提高了些声音:
“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而后又冷下来:
“父亲,您从来就不了解我。”
柳文清眼里闪过动容,似乎这些年他认知中的女儿完全变了副样子。
又或者,他确实从没真正了解过。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程昱走了进来,见到这幅场面,有些进退不得。
柳寒烟起身收拾行礼,背对着柳相。
“父亲请回吧。”
柳相看着她的背影,落寞地走出了帐篷。
程昱看看丞相,又看看她,
“你们……”
被柳寒烟往手里塞了个包袱,他便识相地不再提。
“你肩膀还伤着,我来,我来。
对了,你姐姐……”
柳寒烟坐在一边,指挥着程昱收东西。
闻言黛眉轻蹙,摇摇头。
“她没喊我,我不知道。”
她试着在脑子里喊过几句,曲泠泠都没回应。
.
清晨,曲泠泠蜷缩在床角,眼睁睁看着日出。
她后来又做了噩梦,实在睡不着。
陈千芷本来是来喊她吃早餐的,看她这样,连忙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又失眠了?”
曲泠泠抓了一把头发,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抬头看她。
“妈,你说,人死了之后,真的还有天堂和地狱吗?”
陈千芷紧紧皱眉,坐在她床边,拍了拍她另一只手。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个。”
曲泠泠看向窗外撒进来的阳光,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语气透着疲惫和惘然:
“就是忽然觉得,生命,好脆弱啊。”
陈千芷也叹了口气。
曲泠泠盯着陈千芷愁眉苦展的脸,片刻之后浅浅勾了下嘴角。
“没事,就是感慨一下……”
她起身,拉着陈千芷出门,
“走吧,吃饭。”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千芷没让她就这样过去,站在原地。
“别想着瞒我,我看着你长大,你有什么不对劲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两人在房间里僵持,曲泠泠神色复杂,最终还是开口:
“我有个朋友,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医生说,很难醒来。”
“那我陪你去看看他。”
“好。”
.
到了医院,护士竟然在给赵瑾喻拔管。
曲泠泠一下冲上前将人推开,满眼愤怒:
“你们在干什么!”
护士和医生面面相觑,上次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叹了口气,上前劝解她。
“赵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每天这样干耗着,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的家人说……放弃治疗。”
曲泠泠一脸不可置信,
陈千芷更是震惊:
“这还没死呢!哪有这么着急拔管的家人!”
曲泠泠捏了下鼻梁,双手放在身前,试图冷静下来。
“医生,首先,赵瑾喻很有钱,他有一整个公司,分分钟百万上下的那种公司,他就算再躺十个月,不,再躺十年都不会付不起医药费;
其次,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你确定那些人跟他有关系吗?我想您需要慎重甄别一下,毕竟一条生命死了就是死了可没法再救活,万一有什么问题背锅的可是医院!”
医生果然犹豫起来,
“那位女士自称是他的母亲,但看着确实年轻了些……”
曲泠泠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
“这样吧,您给那个人打个电话,我跟她当面聊一下行吗?”
医生这会又有了奇怪的谨慎,看着她:“那您和赵先生的关系是?”
曲泠泠一梗,
陈千芷立马接上:
“未婚妻!”
曲泠泠和她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对!我是他未婚妻!所以以后你们一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联系我,跟我商量!”
医生和护士怀疑的离开了。
曲泠泠终于松口气,
只是停下来以后觉得头更痛了。
“妈,您是多希望我能嫁出去啊?”
陈千芷坐在凳子上,瞥了她一眼。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医院里真正能帮别人做决定的,只有父母,配偶,子女这三种最有用,要不是你拿不出结婚证,我都想直接说你是他老婆。”
曲泠泠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您老人家有经验。”
陈千芷环顾了一圈,发现病房里别说花了连个果篮都没有。
“不是我说这小赵人缘够差的啊,家人不做人,朋友也不来看他。”
……
两人聊了许久,病房外才终于传来高跟鞋慵懒的哒哒声。
一个看着不超过三十岁的女人,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一进病房,她就对着曲泠泠上下扫视了一番,随后用一种怀疑和轻蔑的语气问道:
“你就是赵瑾喻的女朋友?没听他说起过啊?”
曲泠泠从善如流地起身纠正:
“是未婚妻。”
然后也对其打量一番,
“这位……阿姨,我也没听瑾瑜提过您。”
女人气得脸色铁青,“你长没长眼睛!我们差不多大,凭什么喊我阿姨!”
曲泠泠莞尔一笑:
“哎呦那真是不好意思,您挺显老的。”
陈千芷在一旁笑得不行。
“你!”
对方高跟鞋快把地踩烂了。
女人双手抱胸,冷静了些,颐指气使地说:
“就算你是瑾瑜的未婚妻,那也还不是真正的妻子。而我,是他爸爸明媒正娶的妻子,放弃治疗,也是他爸爸同意的,你无权干涉!赵瑾喻现在是个废人了,天天躺在病房里烧钱,我跟他爸养不起!”
曲泠泠攥紧拳头,知道她说得对。
“赵瑾喻手底下那么大一家公司,就算再养他十年又怎么样!
都说有后妈就有了后爸,才一个月你们就这么着急送他上路,也不怕他变成厉鬼回来把你们这对黑心烂肺的一起带走!”
陈千芷在一旁帮腔:
“就是!”
女人被她吓得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说的公司不会是白玉吧?还大公司呢,他自己攒的一个草台班子,一没了他,马上就要散啦!你自己看看公司里谁还记得他,都忙着跑路呢!要不是他的住院费花完了,医院让警察给我们打电话,我都懒得来给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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