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趣物,朱嵘便想找人消遣。眼前正有一个现成的——刚买回的小厮李玄初。他掐着时辰觉得鲁滨已将其安排妥当,便扯着嗓子唤他过来,一番盘问,这才知晓李玄初的身世。
原来,玄初并非他的本名。这小厮原姓曾,名小风,十岁时为求葬母卖身给人贩子,为城南王氏做了几年家仆,因为想要逃走差点被打死,醒后便失忆了,性情也跟着变了许多,如今斩却前尘,才更名玄初。
朱嵘本想当戏折子听故事,却没料到这厮三言两语便讲完了,不禁追问:“卖身葬母的故事,详细讲来?”
“不记得了。”李玄初神情淡然,仿佛那些事当真与他无关。
“那你当初为何想要逃跑?”朱嵘又问。
“也不记得了。”
“你记得什么,都细细讲来。”朱嵘支着下巴窝在太师椅里,眯着眼洗耳恭听。
李玄初的目光微微冷下来,似乎看穿朱嵘那点幸灾乐祸的意图。他顿了一顿,才开口缓缓讲道:“城南王氏家仆近百,对待家奴更是不择手段。家法共有三十余种,主人的吃穿住行都考究无比,有丝毫伺候不周便会被责骂。若有疏漏,鞭打之事常有。”
“你手上的疤,也是犯错罚的?”朱嵘努努嘴。
李玄初瞟了眼手心,轻描淡写地说:“烫的。”
“我认得这种烫伤,这是把手掌摁进炭堆里烫的。”朱嵘说,“你犯了什么错,遭到这样的惩罚?”
“失忆之初,我什么都忘了。”李玄初习惯性地负起一只手,描述道,“所以许多活都不会做,自然挨罚。”朱嵘从未听说有人失忆得如此彻底,怀疑地问:“你说,三个月前的事丝毫不记得了?”
李玄初微一颔首,答道:“前些时日,才零零散散忆起自己的身世。”
“唔。”朱嵘听完一席话,若有所思。他是个纨绔膏粱,虽爱嬉笑游戏,却不是拿人折磨取乐的,自看到李玄初左手掌心的伤疤,便不受控制地心软起来,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悯。
“敢问齐大人如今身任何职?”李玄初答完一番话,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朱嵘心头那一点怜悯还未散去,有心作答,便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你连齐未溪都没听过吗?”未溪,便是齐煦的表字。
“听过。只知晓他曾任御史台参议,书阁入值。”
“你念的是哪门子老黄历?”朱嵘稀奇地望着他,“我哥现在是从一品大员,时任御史大夫兼内阁学士,京中多少人巴望着门台,怎么你这事不知,反倒晓得他当过什么劳什子参议?”
“御史大夫,不是黄厉吗?”李玄初犹疑了一下。
“那是上一任御史。”朱嵘解释道,“见龙十五年夏,黄厉就致仕还乡,真成了老黄历。我哥顺位提携,成了御史大夫。哦,我倒是忘了——你失忆了,这记性怕是还停在见龙**年的时候。”
“原来如此。”李玄初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君上一直很器重齐大人。”
“朝廷的事儿谁说得清呢?”朱嵘一摆手,“我哥也不是一帆风顺,嗐,你不必管这些,我且来问你,你都会些什么?”
“府中杂役,大抵都能做。”
朱嵘感到这小厮说话文绉绉的,之前瞧不出,此时才发现李玄初站在那里的姿态很是好看,带着一点文人雅客的味道,却又不尽然,具体是什么朱嵘却想不出,一时词穷起来。他不禁来了兴致,追问道:“不是——我是说其他,比如骑射、对弈、蹴鞠或者别的这些?”
“也大略懂些。”
“好!”朱嵘眼前一亮,“来,陪小爷射箭!”
齐煦回府之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自家前院被架起两个草靶子,红衣箭袖的朱嵘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把简陋的长弓,与李玄初轮流比试射箭。两人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草靶子上的箭矢东倒西歪地没几支,四处却七零八落地扎满了箭,战况无比惨烈。但观其结果,还是朱嵘更胜一筹。
“表兄回来了,不玩了。”朱嵘看到齐煦,随手将余下的两支箭丢在地上,解开缠袖口的系带,伸手想要外袍。却不想白白伸着手半天,也没有人递上衣来,一回头见李玄初正半蹲着将箭矢逐一拾回箭囊,丝毫没有分给自己注意,便不悦地移动尊步,自个儿从架上取下外袍穿在了身上。
齐煦见他射箭不练准头,暗暗摇了摇头,却并不多舌,只是一边解着身上的黛色披风,一边道:“少山,为兄给你另觅了差事,翌日你便前去吧。”
“哥,我……”
话未说完,被齐煦打断道:“你若仍旧不愿,我便即刻家书一封写与舅父,讲明实情,请你回河南老家作罢。”
朱嵘见齐煦神色平静,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倦惫。他心头忽然一股愧疚,暗道表兄操的是家国大事的心,自己纵然比不上表兄之万一,也不该在此拖累他。更何况,齐煦分明是耐心耗尽,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别——哥,我去,我去还不成吗?”朱嵘终于答应下来。
玄初:齐煦升官这么快?
作者:你提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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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回 遭刁难委身住陋室 揭伤疤闲话陪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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