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无人知晓,我们把他杀了吧?”
自逢湛踏入枕灵山的那一刻,体内的心魔在被长时间压制后突然活跃了起来。
“魂魄捏碎,他就会永远消失,这样就能解开她的死局。”
逢湛脚下步伐稍停,他伸手施术,将企图靠近他的污浊之气驱散,“你突然有了这么危险的想法,是被祸蛇浊气影响了?”
体内的人声笑了起来:“是吗?我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过了。再说,我只是提出一个想法而已,呵,别那么大的杀气,比起那些动不动就夺舍的心魔来说,我这个心魔只是还是很无害的,不是吗?”
逢湛挑眉。
无害?
他的心魔确实没有做过对他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但是这种无时无刻在他耳边蛊惑的行径却间接害他不得不通过伤害自己来保证清醒。逢湛想,这些年他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不敢轻举妄动,但进入枕灵山后却被影响得越发压制不住。看来继续待得越久,情况恐怕会越糟糕,无论是他还是成子川。
“这时候你还想着救他?听闻当初百里长青以自己的记忆设下幻象以稳固封印,不若去看一看?”
逢湛冷声道:“噤声。”
“呵,你不是一直在怀疑吗?”
蛊惑的声音在被污浊之气横飞的密林里低低响起:“如果真的是……了解她的过往,找到她的弱点,将她——你!”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逢湛的嘴角多了一抹血腥。
没有心魔的干扰,逢湛总算能静下心来找成子川了。
他抬眸望去,所到之处皆是污浊之气,漫天的怨念笼罩了整座山,郁郁葱葱的灵树在污染之下逐渐枯萎,当灵树尽数枯萎时,就是枕灵山结界被破之际。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祸蛇找上了成子川,逢湛拧眉,朝着枕灵山中心飞去。
而此时的成子川正处于煎熬之中。
似乎陷入了幻境,成子川面色痛苦至极,手里紧紧握着插入地下的剑,一缕黑气缠绕着他的手,似乎在控制他将剑拔出,但没入地底的剑周围绕着灵气,正与黑气拼死抵抗,一时之间,成子川竟然是进退不得。
逢湛拔出剑,认真思考要不要直接砍掉他的双手。
半会,他还是收回剑,他伸出手,但靠的越近,成子川的脸色就越差劲,逢湛只好收回手,他又去看那把剑,想来这就是百里长青当初留下的无名之剑,只是这把剑现在似乎有一缕残魂?
忽而微风吹过,逢湛抬眸,见一个身着银色衣袍的男子站在远处,他胸膛的衣服染了大片鲜血,身上也狼狈不堪,而身体却像是失去鲜血一样皮肤苍白得吓人。
“百里长青?”
百里长青目光像是一个长辈:“湛小友,如今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逢湛偏头不语。
这只是一个残魂幻象,他没有和幻象交流的兴趣,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将幻象当成真实。
百里长青只是笑笑,随后就消失了。
…………
另一边,祸蛇望着心口的匕首,笑道:“你还是这么擅长捅人心窝啊,‘晚晚’。”
碎琼用力将手里的匕首转了转,狠声道:“现在我叫碎琼。”
她猛地拔出:“记住了。”
祸蛇忍不住笑出来:“你该不会以为真能伤的了我?”
碎琼掂了掂手里的匕首,说:“普通匕首当然不能,可若是,这是专门为了克制你而造的武器呢?”
祸蛇的笑容一顿,突然,他竟然钻心地疼痛起来,紧接着他又听见碎琼的声音:“再不快点回去,你的本体就要被找到了哦?”
祸蛇下意识看向枕灵山,半晌,他发出狰狞的笑声:“好,很好,但你不要得意太久,迟早你都会来找我的,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求我,求我让你成为祸蛇!”
说罢,祸蛇化成一缕黑烟朝枕灵山飞去,待他离开,碎琼这才无力瘫坐在地上,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低低道:“我不会成为祸蛇的,至少,现在不行……”
碎琼回到城主府的时候,慌乱的侍女们已经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准备物品。
碎琼问:“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位侍女回答:“碎琼姑娘莫慌,方才的封印异动,家主和辞山仙君共同镇压,但是情况似乎不太理想,听闻与姑娘一同前来的成公子至今仍被困枕灵山,所以家主召回了所有弟子守在山下,如今正想法子如何救人,我们便收拾收拾,为他们送去一些吃食和被子。对了,家主下令,所有人不得外出,碎琼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城主府内有人把守,很安全的。”
碎琼露出担心的模样:“若有子川的消息,还请告知。”
“当然。”
夜深露重,忙碌了半夜的城主府安静下来,只是遥遥一望,枕灵山下却是灯火通明。
碎琼原本是想去枕灵山瞧一瞧的,可是身上的伤却是十分疼痛,加上百里含玉知道自己是妖的身份,眼下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晃悠的好。
这样想着,她就歇下了心思,草草处理好伤口,忍痛躺进床内。
这点伤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奈何她体质特殊,身体娇贵得很,一番处理下来已经要疼得要命,便想着靠睡眠来麻痹自己,这样想着,竟然真的让她迷迷糊糊中睡着了。但伤口是在胸前,每次呼吸起伏总会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伤口,故而碎琼睡得格外不踏实,绵长的呼吸也因为疼痛而时不时急促。
虽然睡得不太踏实,但这一睡,倒是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碎琼有很多个名字,或许是因为“晚晚”是最初的名字,所以突然被提起,掩埋在深处的记忆在潜意识的作用下通过梦境被偷偷挖了出来。
晚晚,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原本的名字叫方念晚。
“晚晚。”
因为是内门最小的弟子,少年时期的她过得十分潇洒快活,上有师父长老的关爱,下有师兄师姐的照拂,他们总是叫她“晚晚”,就连其他门派也知道他们师门里有位掌上明珠。
梦里回到一次和师兄们打闹,赌谁能将长老宝贝了半辈子的胡须辫子给剪了,结果师兄们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抓起来好好打了一顿。长老气得脸拉得老长,还夸她没有跟师兄们学坏,结果没想到她上前就是一剪子,咔擦一声,长老的宝贝胡须就跟他头上的头发一样随风而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头顶。
长老愣了,正在受罚的师兄们也愣了,随即又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结果又被气急的长老亲手打了一顿,长老边打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就边在那飘啊飘,荡阿荡,师兄们就边受罚惨叫边哈哈大笑,场面一度魔幻。
最后她没有受罚,反倒是师兄们因为笑得太大声又被各自的师父打了一顿,她的师父对于她的剪胡子的举动十分宽容,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咳嗽,大概是看到长老光秃秃的头顶现在又多了光秃秃的下巴后,把近来不高兴的事情想了个遍。
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修行一路顺遂,她的人生圆满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梦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黑暗中的一把火,瞬间将美梦燃烧殆尽,火舌一一舔过师兄师姐们的笑脸,随即化成了狰狞可怕的面容。
“方念晚,背德犯上,罔顾人伦,欺师灭祖,逐出师门!”
“妖女,妖女!”
“自甘堕落,坠入魔道,死不足惜!”
“杀了她,杀了她!”
他们叫喊着,拿着手里的剑在她的身上捅了一次又一次,他们看着她倒在血泊之中狰狞地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即便是死死地捂住耳朵也会强行撬开手灌入,他们的笑声无处不在,他们的恶意如影随形,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突然,那抹紫色的身影穿越了人群朝她走来,那人踏碎了浮现在她面前的黄泉路,他向她伸出了手。
青白的手僵硬异常,那人的身上明明干净的很,手上却有干透的血迹,她曾经见过,那是一双死人的手。
但即便如此,仍是唯一一双向她伸来的手。
她伸手,却在将握未握之际,一把剑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冰冷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紫色的身影化作了云烟,消失了。
她听见利剑归鞘,以及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冰冷又可怕的声音——
“师妹。”
碎琼猛地睁开眼睛。
从噩梦中惊醒令她呼吸不稳,胸口的起伏牵扯到了伤口,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香料的味道钻入鼻腔,但她无暇顾及,透过重重帷帐,她看到门外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醒了?”
声音如同月色一般清冷,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碎琼摸不准逢湛的意思,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掀了掀被子,合眼继续睡。
逢湛:“你受伤了。”
碎琼合眼许久也没能睡着,便打了个哈欠:“你可能是闻错了吧,我睡前点了很多香料,怕是那些香料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你觉得是血腥味?”
“你受伤了。”逢湛的语气斩钉截铁。
“……已经处理过了。”
“不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又裂开了。”
碎琼翻了个身:“无所谓,明天自己就好了。”
月光倾泻,碎琼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寒凉,扭头一望,竟是逢湛不管不顾地打开门闯进来,高大的身影将门挤的满满当当,夜风找到了缝隙急忙钻进房里,吹散了屋里的熏香,带来一丝凉意,碎琼穿得单薄,不自觉抖了抖身子。
木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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