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纸模模糊糊的洒在地上,碎琼迷迷糊糊问:“你不应该是在枕灵山下商量对策吗,怎么有空前来?”
逢湛:“情况复杂,我已传信给掌门师兄,待他前来,我便进入困住子川的幻境将他救出,后续的事情便不说了。”
“幻境?”
逢湛:“……似乎是以百里长青的记忆构建的,名为婆沙。”
碎琼缩了缩脖子,不打算接话。
忽而一阵寒凉,碎琼转身,发现逢湛已经掀开帷帐进来,眼上蒙了一层布。
碎琼很快明白他蒙眼的原因:“你是如何知道我伤在胸前?”
逢湛的声音淡淡的:“你的伤何时在显眼的位置出现过。”
碎琼一时哑然,一时间觉得丢了面子,暗戳戳想扳回一局:“你是不是有喜欢当大夫的癖好?”
“什么?”逢湛不明所以。
“看到别人受个伤都要上赶着来疗伤。”
逢湛却不理会她,“衣服脱了。”
碎琼闷闷的说:“你这话,像是闯入女子闺房的登徒子。”
虽是这样说,但碎琼还是小心避开伤口将衣服脱下,这才发现刚才伤口裂开得严重,衣服上已经染了半块血迹。这些日子被逢湛抓着喝药调养身体,体质好了不少,以至于对痛感的敏锐度下降了许多。
不过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大伤。
她愣愣的抬头,软床塌下一块,逢湛坐在床沿,他像是夜晚独有的冷气,固执又强势地闯入温暖的帷帐,企图占据一席之地。
碎琼咽了咽,此时她正□□地面对着逢湛,这种裸露的行径也不是第一次干,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晚她总觉得有些难堪和紧张。
逢湛却镇静许多,没有被遮挡的脸还是一如往日的平静,用术法探知伤口的手离碎琼很近,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了一段距离,碎琼低下头,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有着修长的手指,指尖因为练剑还是什么的带着薄薄的茧。
手挺好看的。
碎琼在心里默默地想。
半晌,碎琼看到逢湛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
“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逢湛答非所问:“伤口上还有祸蛇的污浊残留。”
不知为何,碎琼总觉得逢湛的眼睛正透过布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得她颇为心虚。
逢湛掏出两枚金灿灿的丹药:“吃了。”随即施术将碎琼身上的血迹抹干净,又拿出事先准备的药膏,用一个小刷子在药膏上重重扣出一坨,抹到碎琼的肩上。碎琼疼得倒吸了口气,但没一会,药膏就清清凉凉地压制了痛觉,反倒是小刷子上细软的毛刮在伤口上,有些痒。
“一般人我会见死不救。”逢湛突然说道。
“什么?”
“不听话的病人,一般会见死不救。”
碎琼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逢湛在回答她刚才调侃他当大夫的话。
逢湛又问:“那日你说遇到的长青君,是祸蛇幻化出来的吗?”
碎琼眨了眨眼,觉得他的话题跳的有些突然,可能是实在没有什么话题说了吧,便顺势回答:“不是。”
她顿了顿:“……可能是百里含玉幻化的。”
逢湛声音依旧:“知道了。”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屋里一时沉默,碎琼望着逢湛的样子,觉得他似乎确实有些不大高兴。
“你好像心情不好。”
逢湛收回刷子和药膏,含糊道,“方才在枕灵山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嗯?”碎琼想追问,却被逢湛截住了话头:“好了,近日不要沾水。”
换下的衣服已经沾了血,逢湛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衣服,不知为何他明明蒙着眼,举手投足间却像是什么都看得见,替碎琼换上的时候手又恰到好处的保持一段距离,即不会碰到,却又让碎琼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凉气。
冰得她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碎琼一愣,却是逢湛虚虚地用手探她的额头。
“你有些发热了,好好休息。”说罢,逢湛却不再说话,他像一个好大夫一样贴心地照顾好病人,他起身要走,碎琼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逢湛的步伐果然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碎琼看着他。
他们之间从不拐弯抹角,碎琼的问题逢湛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反之,逢湛的问题碎琼虽然有时候不愿意说,但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碎琼看到逢湛的头往身侧偏了偏。
窗外突然卷起了大风,不一会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湿漉漉的水汽钻进屋里,有些发冷。
“没有。”
碎琼听到逢湛低沉的声音。
濮灵半夜下起了雨,伴随着阵阵春雷,城主府廊下的灯笼被吹得不得章法,许多烛灯都被吹灭,连枕灵山下镇守的弟子也察觉到这雨来得有些突然,雨势渐大,遥遥听见夫子们喊他们避雨的声音。
濮灵家家户户关上了窗户,孩童睡梦中嘟囔着冷,添了床被子又沉沉睡去,而大人们依旧是忧心忡忡,不安地想着事情。
百里含玉自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撑着额头就睡过去了,桌上的青灯还燃着,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湿漉的水汽蔓延进来,明明不觉得冷,但百里含玉的身体还是下意识瑟缩。窗外的雨声渐大,她下了塌,走到门前,吱呀一声,入耳的雨声更大了,冷气伴随着水汽扑面而来,百里含玉望着眼前湿漉漉的人有些惊讶。
“母亲。”
门外站着百里清,也不知道他在廊下站了多久,后背全是湿的,朦胧的水汽顺着后背爬到了他的脸上,百里清眉头微皱,脸上却是百里含玉不曾见过的神情。
“母亲,子川他,会没事的,对吧?”
百里含玉转身:“此事我自有安排,你无须多虑。”
百里清垂头:“子川是我的朋友,此次他遇险,我也想出一份力。”
百里含玉叹了口气,“我并非不是不让你参与,而是以你的能力,你根本做不了什么。据仙君所说,困住子川小友的,不止一个幻境,而是祸蛇幻境叠加的婆沙幻境。”
“婆沙幻境,那不是?”
“不错,就是你舅舅当年献祭自己的记忆而来的幻境,本来这个幻境是为了困住祸蛇的,但是不知为何被子川小友误入,祸蛇的浊气趁机而入将他困死在里面,贸然将他拉出,可能会令他心智尽毁,故而才选择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
“待青玉仙君,也就是剑宗宗主前来坐镇,由我维系阵法,辞山仙君进入幻境,将人拉出。”
“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现在的婆沙幻境不同以往,浊气乱入,恐怕现在幻境已经被祸蛇所控,此次前去,必须要化为幻境中的一员,在不惊扰祸蛇、不扰乱幻境时间的情况下,找到已经化成幻境中人的子川小友,并且引导他主动破梦,方能解救。”百里含玉看他:“而你,你有什么能力,能确保万无一失?”
百里清抿唇:“母亲,我自知自己法力低微,但是子川是我的朋友,他这次遇险也有我的责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受难,只能看着别人去涉险救人,而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内心煎熬吧?”
“母亲,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我……”
百里含玉打断他:“好了,我意已决,你走吧。”
百里清皱眉,默了一会,说:“母亲,婆沙幻境既然是以舅舅的记忆构建的,若我能进去,不就能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母亲你就不曾想过,为何舅舅这么多年镇压祸蛇从不出现意外,可偏偏两百年前祸蛇就突然闹出了这样的大动静?背后难道没有缘由吗?母亲,你难道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当年舅舅是怎么做到力挽狂澜的吗?”
“住嘴!我说了,你只需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东西就可以了,多余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百里清将百里含玉瞬间的犹豫看在眼里,不甘心道:“母亲!我不可能永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像舅舅,就像今天,总有一天我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迟早会知道母亲你想做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
“母亲不是一直在暗中关注这两百年来进入濮灵的人吗?你在监视他们,寻找他们的漏洞,看他们是不是妖族,不是吗?母亲你想找的,究竟是贸然进入濮灵的妖族,还是当初被舅舅救回、大乱后消失的那个妖族女子呢?”
百里含玉气极,“你!”
烛光忽明忽暗,百里含玉却没能说出下一句,只能甩手:“总之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给我好好待在院子里,不许出去!”
百里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原想着剑宗和濮灵的路程,一趟需要三天,百里含玉也不急着布阵,想着和逢湛商量从幻境出来后怎么快速地把祸蛇封印补好,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手下弟子就来传话,说祸蛇突然暴动,幻境的入口竟然开始逐渐缩小,若是入口消失,就再也没人能进去了!
收到消息的百里含玉顾不及其他,连忙按照预想的布阵,在枕灵山守到天亮的逢湛也在入口消失前一刻及时进去,可百里含玉还没喘口气,侍女跑来说百里清不见了!
百里含玉瞬间慌了神,连带着法阵也晃动了一下。
“家主!”
众人被这个动静闹得心慌,老夫子连忙上前安慰百里含玉。
“家主莫要慌乱,许是这孩子偷玩,自己跑出去玩了呢?”
百里含玉只摇头,“我知道他的性子,他不会的,老师,我只怕他是趁我不注意,跑进了婆沙幻境中,万一……”她头一回这样失礼,声音颤抖沙哑,“若他出了什么意外,我该如何和九泉之下的裴之交代……”
老夫子叹了口气:“家主,正因如此,你才要冷静,此阵法和幻境相连,若你不能静心,只会让祸蛇有可乘之机。如果这孩子当真进了幻境,为今之计也只能相信他。家主一直看着他长大,便知他虽然天资不足,但刻苦修炼,自保足矣。”
百里含玉冷静下来,“说的是,我不该慌乱的。让老师看笑话了,这么多年来,我的心境竟然没能进步半分。”
老夫子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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